重返布拉格(4)

他的个性里交织存在着坚硬和宽容,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行者,一个生命的孤独的过客。尽管他不让人们与他过于接近,但是他仍然和朋友之间保持着深厚的友谊。但如今,你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如同他的摄影,经历着巨大的变化,他在布拉格的新家则是一个最为明显的标志,他不再整日漂泊,这是他艺术创作的源泉,但已经是他年轻时的故事了。 最近十年以来,人物已经从他照片中消失了,他现在痴迷于用宽画幅拍摄风景,通常是自然环境中被荒废的工业化景观。在纽约的光圈和Pace Macgill画廊他有两个展览即将开幕。他的一个长期项目,记录皮德蒙特山附近村庄变迁的摄影项目也已经完工。他正考虑去以色列完成一个拍摄任务,内容有关“安全墙”侵占巴勒斯坦土地的故事。 “假如我能去那里”他说“我不会把这堵墙当作一个政治问题来拍,而就是从它对土地的侵占入手。它是一个纪念碑,我觉得这是人类文明的失败。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选题,但是我还要知道我拍摄的照片最终会用几张,我的控制权有多少。这是我从布列松那里学到——你总是要对钱是从哪里来而心存警惕。” 当我们在他家附近的一个酒吧又灌下一杯啤酒的时候,我感觉寇德卡已经对所有的问题感到不耐烦。但是提起布列松,他又再次陷入了回忆。早些时候,他曾经给我看过一封这位法国大师在寇德卡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写给康奈尔卡帕的信,说得很简单:“来人是一个疯子,他的名字叫做约瑟夫。” 他和布列松之间友谊的基础是什么?寇德卡想了很久:“我们总是在争吵干架,”他说着仰头大笑“他试图教我如何去思考,我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然后他就大叫,我家里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这就是通常我们在一起的场景,然后很快我们就把这都忘记了。作为一个摄影师,我不认为他对我有任何影响,只是他教我理解职业人士是如何工作的。他更多教会我的是如何做人,这是言语难以形容的。他不断质疑一切事物,而他同时对我又是那么的宽容。” 这不是头一次,寇德卡的眼睛湿润了,他又喝了几口啤酒,继续说:“有一次,亨利(布列松)从巴黎给我打电话说,约瑟夫,柯特兹来了,你一定要和他吃个饭认识一下。他向来奉柯特兹为大师。我却说,亨利,我喜欢他的照片,但是我不需要去见他。电话被挂断了。但是很快他又打回来,他说,不,你不知道,你必须见他,因为我们三个,我们是一伙的。当时,这对我来说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儿,而现在,当我站在一定距离之外回望这个故事,我能感觉到一些他说的话的内在含义”。 (完)

重返布拉格(3)

从那以后,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就充斥着寇德卡的生命,这也使得他一直在不断地变动,迁移。1970年代,他来到伦敦,英语说得很糟糕,同事马格南摄影师David Hurn在Bayswater有一大套房子,这里最终成了他的大本营。 “这房间有一个昵称,‘流浪者之家’”Hurn介绍:“那些生活艰苦的摄影师都会到这里来借宿,睡在地板上。寇德卡是Elliot带来的,他一直在帮他逃离捷克,我当时理解,他会在这里住几周的时间。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询问我能否用我的暗房冲一些胶卷。但是没想到他拿来了800个卷。最后,他在我这里断断续续住了将近9年。” 冬天,寇德卡会呆在伦敦,而夏天,他则背着背囊和睡袋在欧洲旅行,他在Epsom的赛马会和Appleby的马市上拍摄吉普赛人,也在 St Patrick山和爱尔兰的Lough Derg拍摄朝圣者,也曾拍摄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吉普赛艺人,他只身一人旅行,没有行李,没有钱,累了就睡在地上。和所有伟大的摄影师一样,他有一双能够发现细节的眼睛,并且能够将其归为一种秩序,尽管他的报道都是匆忙的,但是却都在他的精准控制之下。有一张照片从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那是一个戴手铐的年轻吉普赛人,满脸困惑地独自站着,画面中间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着一排人,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警察,他们似乎在看守着这个人,空气中充斥着怪诞的气氛。而这个男人,他因为谋杀自己的妻子,刚刚被捕。 那些吉普赛人都管寇德卡叫浪漫的偷渡者。“我只拍摄那些和我自己有关的事情”他说,“我从来不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给杂志拍,也绝对不拍广告。不,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的自由。我也不会拍战争,我对暴力不感兴趣。当然,如果我现在就在格鲁吉亚的话,我会拍摄下那里发生的事情。” 他停下来,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酒“你知道,人们常说,噢,约瑟夫,他是一个永远的局外人。但是,与之相反,我一直都试图成为一个局内人,不管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摄影师,我是我周围一切事物的一部分。” 寇德卡1938年出生在摩拉维亚一个有400人的村庄,和另一个著名的捷克流亡文学家米兰昆德拉住得很近。小的时候,他喜欢民间音乐,喜欢飞机,也对当地一个面包师傅拍摄的家庭合影充满好奇:“自从我看到面包匠的相机,我就每天到森林里采草莓,卖给冰淇淋师傅,这样我就可以存一些钱,买一台我自己的相机。” 当他到布拉格学习机械工程的时候,寇德卡受到了Jiri Janicek的影响,他给学生组织了一个摄影俱乐部。很快寇德卡就开始为一家名叫Divadio的戏剧杂志工作,就是在这本杂志,他发表了自己第一组照片:艺术家们彩排时候的近景肖像。不过到了1967年他干的工作是在布拉格做航空机械师。“那太有意思了,我和热爱摄影一样热爱航空,”他继续讲道:“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如果我继续从事这份工作,我可能就会死掉。我没有当老板的野心,想着要为所有人的安危承担责任我就害怕。而挂着一台照相机,你就是你自己的老板,你只对你自己负责。你可以一个人带着相机游荡,没有人会责怪你。” 从68年事件之后,寇德卡开始自己的流放生涯,现在是马格南的正式成员,他和图片社的创始人之一布列松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他仅靠一些小的基金和奖金持续地跨越欧洲记录吉普赛人的生活。在旅途中间,他会到马格南的巴黎总部呆几周,睡在桌子底下。他告诉我,他的先父曾每个月都给他送来家酿的Slivovic酒,“那是一个小塑料瓶子,上面用捷克语写着‘醋’,他想这样我可以不用付税。”很快,寇德卡在马格南赢得了一个称号“酿酒专家”,“那个酒,第一杯下肚,没有人能够呼吸”他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第二杯酒下肚,所有的女孩都开始在地板上跳舞。” 寇德卡对自己持续不断的旅行毫无悔意:“在英国,吉普赛孩童总是问我两个问题,你睡觉的时候穿衣服吗?你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是什么时候?他们是一些游牧民族,但是他们每年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以期看到自己人。我知道,他们很可怜我,因为我无法做到这点。” 当我问起David Hurn,寇德卡是否得过乡思病,他回答:“约瑟夫不是那种人,但他有时候会陷入沉默,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他总是会偷偷溜到厨房把马铃薯磨碎和香菜籽和在一起。“他似乎一直喜欢吃这个,就好像他总是要睡在地板上,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种虚伪的罗曼蒂克,直到后来他妈妈从布拉格来看他,她不会讲英文,有个下午她说了一些什么,我让约瑟夫翻译,他说,‘我妈妈说,她好想吃一大盘土豆末香菜籽。’” 尽管他从来不曾和女人维系长时间的关系,他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的三个不同的母亲分别来自三个国家,两个大女儿,还有一个13岁的儿子。最近当老师问男孩子他父亲是谁,他回答:“他是个游牧者。” 寇德卡会特别骄傲地谈论自己的孩子,但是其中可以看出有着隐隐的内疚,“听着”他说,“我不是一个居家男人,我也不可能成为居家男人,但是我非常高兴我有孩子,而且也希望他们为自己的存在而开心。从一开始,我就和孩子们有一个约定,那就是我不能一直陪着他们。我告诉他们,当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属于他们,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最好能够忘记我的存在。” (还差三段,吼吼,原来翻译篇文章如此之累)

重返布拉格(2)

寇德卡,他那依然年轻的脸庞被一头散乱的白发包围着,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要比他实际年龄年轻20岁。他是一个慷慨而好客的人。他把自己在布拉格郊区的房间给我住,并且坚持要付我们午餐的钱。他最为著名的就是从来不肯接受太多的采访,他的沉默让他始终带有一些神秘感。不过,今天由于酒精的作用,他却一直是妙语连珠。 寇德卡从巴黎的居所重返布拉格是为了筹备他的1968摄影作品展,展览在旧城的礼堂里举行,此时距离苏联入侵整40年,他在今年稍早的时候还出版了一本书,名叫“68年的入侵:布拉格”(Invasion 68:Prague),书中记录了布拉格人民那7天的生活,无论老幼都涌到街头抗议苏联入侵。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愿意回忆这件事”寇德卡说“但是我想现在应该是可以开始追忆的时候了,假如这本书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我很高兴。捷克人不像你们爱尔兰人,我们并不是那么有勇气去和不平等去斗争,但是正如我的书里面所体现出来的,那一周,我们都对自己的行为非常自豪。” 那一周,三十岁的寇德卡在布拉格街头极端的情况下拍了5000张照片,一个俄罗斯士兵朝他射击,最后因为拥挤的人群的掩护才得以逃脱。在展览结束所放映的一部短片中,你能够看到一个年轻且骨瘦如柴的寇德卡站在一台俄罗斯坦克上,正在拍摄一个捷克人挥舞着一面抗议的旗帜。 有一些照片里的被摄者也出席了展览,其中包括那个把手臂放在照片前景处的男人,背景是空空的布拉格街头,他的手表表明了入侵的时间。“都四十年过去了”寇德卡说“我不记得他们,他们也不记得我,记忆真不可靠——但是,你却可以相信这些照片。” 当时他对“新闻摄影”这个单词根本就没听说过,“我没有看过生活画报、巴黎竞赛画报,我只是感到自己迫切需要把这些我深陷其中的事实拍摄下来”他使用一台非常简陋的Exakta相机,从一个朋友那里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来一堆电影胶片,将其剪裁开,钻进布帘里再把胶片上到相机里。“我必须跑回家里才能重装胶片,我总是担心这样会错过很多画面。不过有一次,大概这反而救了我的命,当时我正在装胶片,就听到外面响起了爆炸声。不过,真的简直难以置信,现在全世界的人恐怕只看过我这些照片中的10张作品。” “最开始,我并不想做书和展览。”他说道“我认为我已经选出了最好的10张照片,说实话,当我编辑这本书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比这10张更好的。那10张照片有着普世的价值,在其中,谁是俄罗斯人谁是捷克人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有人拿着枪,而有人没有。” 但是,这些没有公布的照片却依然很重要,他们是20世纪历史上这一重大的事件的视觉证据,那一周,人们经历了政治和情感的危机,事件最终导致一个国家随后20年的发展历程发生了改变。在那些精致构图的画面中,一张又一张,寇德卡捕捉了那些抗议人群所爆发出的能量,从强烈的不满到激烈地抗争,随后又突然地消失,这个变化过程都被他记录了下来。“我现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真的不相信它们是我拍的。当时马格南也不相信这照片是一个人拍的,哪里都有我的影子,因为那时候我不管走到那里拍摄照片,都感觉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一张照片等着我。我几乎没有时间考虑自身的安危。” 有一张照片他拍摄到了一个羸弱的老人正准备去工作,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但是却突然停下来捡起一块鹅卵石砸俄罗斯的坦克。在另一张照片中,一个年轻人把衣扣揭开敞开胸膛,似乎在让坦克里紧张的士兵朝他射击,还有一张,一个漂亮的女士正在和俄罗斯军官争辩,对方神情傲慢。 “事实上,我并不恨这些士兵”他说“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和我一样年轻,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系统中。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同样也会在我身上发生。他们可以在一个清晨把我弄醒,把我送到华沙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其实我们没人是自由的。” 从那以后,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就充斥着寇德卡的生命。 (未完)

重返布拉格(1)

英国卫报刊登了一篇寇德卡的文章,挺不错,本来想再发起一次联合翻译,但是自己特别想看,干脆还是我自己翻吧。争取两天弄完。 40 years on: the exile comes home to Prague 作者Sean O’Hagan 1968年,苏联入侵布拉格,40年过去了,我们再次与寇德卡相见,就是他,拍到了发生剧烈变动的那一周的场景,并从此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摄影记者之一。   1969年,那是俄罗斯的坦克开进布拉克城内之后一年,寇德卡和一个捷克剧团访问伦敦。一个周日的早上,他在附近散步,忽然看到剧组的成员都在买泰晤士报的周末画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非常吃惊地发现,人们正在看一些惊人的照片:苏联入侵布拉格,并引发了街头的抗议。这些照片已经成为20世纪这一关键事件的重要历史记录。 “他们也把这些杂志拿给我看,杂志上说照片是布拉格一个无名摄影师拍的,如今已经偷渡出国。”寇德卡说着,并且摇着头,看上去仍然无法让自己相信现实“我有口难言,那些照片其实就是我拍的。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不敢回捷克了,因为我知道假如他们想找出这个无名摄影师,他们肯定会做到。” 在返回布拉格之前,寇德卡就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他先是联系了马格南图片社,就是他们把那些照片发表出去,并且署名为PP(布拉格摄影师的缩写),以避免他和他的家庭受牵连。马格南立刻给捷克文化部写了一封信,说他们要给寇德卡一笔基金,奖励他在欧洲各地拍摄吉普赛人的生活。这个方法很奏效。到了1970年,当他的签证已经失效的时候,寇德卡还是没有回国。如此突然地成为一个没有祖国的人,他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吉普赛人,不断地迁徙,转移。 寇德卡所经历的旅程大概是20世纪摄影史上最伟大的。当我和他在其布拉格新家见面的时候,他在墙边一排箱子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墨水笔标注出如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的旅程,记录下他穿越欧洲和其他国家的痕迹。其中布满他手写的字迹,那是在旅途中参加各种节庆和聚会的感悟。这张地图的起始时间是70年代,如今看起来好似一份特别的艺术作品——从某种程度上,它就是一个艺术品。其实,蕴含在寇德卡照片里的那种无根的烦乱以及重获另一种自由的独特感受,那是真正的艺术。他的著作“流放”,这个标题就是寇德卡自己以及他的被摄对象的生活的体现。 “那17年,我不需要付任何房租”他说着,大笑起来,同时举起一杯slivovic酒,那是他为了迎接我的到来调制的一种白兰地酒“就连那些吉普赛人都十分同情我,他们觉得我比他们还可怜。晚上,他们睡在帐篷里,而我却以天为被。” 寇德卡的流放生活已经过去了38年,距离苏联入侵布拉克也已经40年,寇德卡终于在布拉格有了一个“家”,这套公寓位于城中心附近一个安静的广场的拐角,对面是一个教堂,他十分骄傲地告诉我,德沃夏克年轻时曾经在那里作曲。他的家光线充足,通风很好,更像是一个工作室而不是休息的地方。成箱的笔记本被严格的分好类摆放着,显现出其主人的心思缜密,“寇德卡是一个极其严谨的人”他的好朋友Eliott Erwitt说,“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孤僻古怪的人,他的思考方式异于常人,从他的作品中你可以看到,他看世界的方法完全不同” 这个70岁的老人,他和自己的老伙伴布列松一样,成为带有神秘色彩的摄影师。他同时和另一位摄影师弗兰克罗伯特比肩,已经成为20世纪报道摄影史上最后的浪漫。他和弗兰克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吉普赛人是我拥有的第一本摄影画册,尽管我都忘记了是如何得到这本书的,但是我始终记得它对我的影响。我当时正在伦敦学英语,吉普赛人这本书比其他任何当代文学著作都更吸引我。就在这次采访之前,我又重读了这本书,发现在那些充满本真色彩的照片底下,仍然蕴含着力量,且是那么的忧伤。寇德卡的照片中总是充斥着这种美丽的忧伤,葡萄牙人管这个叫做saudade,在葡萄牙语中意为对于不存在或曾经存在的事物的一种模糊的和持续不断的盼望,在英文里没有词语能够对应。 当我提到这些感受的时候,寇德卡点头称是:“我儿子的母亲,一个意大利女士,她曾经告诉我,‘约瑟夫,你这一生,不断积聚能量和忧伤,你同时把它们都扔到脑后去,不过,它们却依然装在你身后的背囊中,在你拍照的时候全都跑了出来。’兴许她说的是对的。” (未完)

即将到来的展览

上一次去平遥还是两年以前,那是一次很享受的旅行,一个人,买票,进城,逛,晚上搭火车再回去。在城门口买一块烤白薯(不是红薯)捧着吃。最好不要碰到任何认识的人。 第一次去平遥,还是这里开始搞摄影节之前两年,那是一次“无与伦比”的旅行,回北京的时候拎着在当地买的一个竹篮,里面放着路边捡来的东西。那个时候平遥很小,只需一天便能溜达过来,还能随时停下来晒晒太阳。 现在的古城,在你驻足的第一刻起,电瓶车司机就会在你耳边不断唠叨,坐车逛古城吧,十块钱一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城需要坐车才能逛个够呢? 越来越大的小城,下个月又将热闹起来,但是在无边无际的展览开幕之前的这一时刻,恐怕才是它最为有意思的地方,起码对我是这样。这两天在平遥,我屁颠屁颠地跟在摄影节艺术总监张国田先生的后面,并不是想“走后门”争一块巨大的场地,对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策展人”来说,给我太大的空间,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实际上,我已经去798偷偷地学过几次艺,仔细观察的是照片的尺寸、装裱和悬挂的方式。所以,当张总监和我提到,他眼前看到的每一个空间,都漂浮着照片,无时不刻地在思考每一展场的每一方寸如何充分利用,我就决定一路要支愣着耳朵听他讲布展的事儿。“这面墙,应该做三米高的展板”“应该思考如何在摄影节嘈杂的环境里布展,这里和美术馆显然不一样”。。。。 艺术总监现场办公。(感谢张总监做我的策展指导,和他聊天很开心。) 实话说,做一个好展览所需要的知识储备,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是这反而更具挑战性。对着一个空间冥想,想象在这里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挂”起来,想象你的观众会怎样走进来,怎样观看照片,环境艺术、平面设计、装帧、甚至是人体工程学(哈哈,有些悬),是不是都应该有所涉猎呢。难怪几年不见张总监,多了那么多的白头发。 去年罗伯特弗兰克做展的展厅,展墙上残留着他的名字,一片破败的景象。也许平遥应该设立一些固定的展厅,给那些不愿在摄影节嘈杂的气氛里观展的人们一个看展览的机会。我从地上捡了一个“展”字,把它从平遥带回北京,这个带着钉孔锈迹的字儿如今立在我书桌上,不知是否还残留着弗拉克《美国人》展览的气息。 下面是我策划的《凝视中国,四种摄影的观看方式》的展场,还很原始。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应该把我这个青涩的策展人策展的经历图文并茂地记录下来,这也许是部不错的教材。

三位老哥看奥运

写下这个题目,我偷偷地乐了。 每天我都能在电视里扎堆的摄影师人群中看到一堆熟悉的面孔,我看到他们紧张地攥着照相机,随时准备开炮,瞅见一个摄影师冲着场上的志愿者大声怒吼——闪开,你挡住镜头了——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们,因为我胆小,受不了那种气氛。 David Burnett,62岁,Paolo Pellizzari,52岁,Ken Jarecke ,45岁——联系图片社拍奥运的三位老哥,打开他们的照片夹,只需浏览两三张,你就不用看署名便能猜出那是谁的作品: David Burnett扛着他的老古董——4×5 大画幅相机Speed Graphic在高精尖的设备群里出没, Paolo Pellizzari依然在拍摄他的宽画幅作品,Ken Jarecke 算是这三个人里的年轻人,但他也没有被亢奋的赛事影响,运动员的手、脚、一个眼神那是他着力捕捉的。 三个老哥没有超级大炮筒,遥控相机,一堆镜头,不会疯狂地追逐运动员,一定要拍到什么和什么。他们甚至不太关心比赛结果,谁赢了,谁输了,这个奥运不是什么“比赛”,他们依然按照当年自己拍摄战争,拍摄社会人生的节奏拍眼前的一切。但是,他们的照片让我感到快乐,产生一种随便拎着什么相机去拍照片的冲动,也许可以这么说,只有在他们的照片里,我才找到了那让我神魂颠倒的“奥运”。 以上,David Burnett摄 以上,Ken Jarecke 摄 以上Paolo Pellizzari摄 去David Burnett的博客看看,这里

透明的城市

摄影师Michael Wolf 又完成了一部新作品《透明的城市》(The Transparent City ),这个标题让我很困惑。我无法把“透明”和“城市”联系在一起。 在我的印象里,城市是一个黑盒子。年初做回龙观项目的时候,去过那里几次,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巨大的住宅区就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一个人走在路上,旁边是亮灯的人家,城铁载着一车车的人经过,这种安静与乏味的住宅群、售楼的大广告牌和灯火通明的城铁站混合在一起,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甚至希望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回龙观还算是比较特别的地方,那里的房子都是五六层高,有的时候会让你仿佛回到了八十年代,只是建筑变密集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变远了。我住的小区没有回龙观那么安静,但是两年以来,我和我的邻居一共说过十来句话,尽管我们还算是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此外,我住的这栋楼除了他们一家,我不认识任何人。 Michael Wolf 的这组照片是他应当代摄影博物馆以及哥伦比亚大学的邀请参与创作的一个项目,主题是表现芝加哥这个超大城市环境的发展变化,Wolf选择了市中心展开拍摄,他仍然延续了当初拍摄香港时候的表现手法,画面里是密集的建筑,灯火通明的小格子。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把自己的照片不断放大,突然发现画面中有一个男人朝他竖起了中指——这个男人一直隐藏在画面里他从来没有看到。wolf干脆把照片中无意中偷窥到的摩天大楼里的生活情景都“找”出来,经过不断地放大, 人物都已经“马赛克”化了,但是他们或者落寞,或者疲惫的身姿却仍是清晰的。 这也许就是Wolf“透明城市”的含义,城里的人们虽然都处在封闭的盒子里,但彼此又都生活在监视与被监视的关系之中。我在一些朋友家看到他家的窗前放着望远镜,而对于我自己来说,往往希望能够一不小心瞥到别人家是怎么装修房子的——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那种灯具,那样的沙发,这时常让我感到好奇。陌生滋生了更多的好奇,好奇背后是孤独。偷窥这一行为背后的社会、文化以及心理因素似乎很值得琢磨。 回龙观项目就要展开拍摄,周末,申请的朋友们会接到我的回信。 延伸阅读,有关Michael Wolf : 拷贝艺术家 职业发展轨迹

带你“看”展览

最近对摄影展览特别感兴趣。在我自己的经验里,似乎没有太多印象深刻的观展经验,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忙忙地转一圈,然后就溜走,或者,参加展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和老朋友见面找一个借口而已。 而英国摄影画廊最近开幕的这个主题为“时尚”的系列影展,即使在网上看,也让我感觉特有看头。 展览本身是一个严肃展览,成年人看会有自己的眼光,但是现场也会发给带孩子来观展的家长一份资料,指导孩子参与其中,我也把自己当作孩子,沿着这份资料的指引,真正地“看”了一次展览。 展览一:Danny Treacy: Them 从2002年开始Danny Treacy就变成了一个拾破烂的人,他把从垃圾堆里找到的衣服重新进行剪裁,缝纫,变成“新”的衣服,然后穿起来拍照。 给孩子的问题: 1 你在家里也这样装扮自己吗? 你会把自己打扮成什么角色? 你那些衣服都从哪里来? 问问自己的父母他们小时候是否也和你一样。 2 在这个影展里找一张照片,然后写下你在照片里看到出现了多少种服装,以及大概什么样的人会穿这些衣服。 3 用一些单词形容你对这些照片的感觉甚至闻到的气味,让你穿旧衣服会是怎样的感觉? 4 在下面这个图形里填涂你的作品,你可以设计一个人物角色,给他“穿上”你设计的衣服。 5 Danny Treacy在他的摄影作品中都看不到面孔,像一个幽灵。你觉得面具之下他的表情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或者他正在做鬼脸。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 展览二:用摄影来对抗消费主义Photography against Consumerism: Hans Aarsman 在这里展出的咖啡桌上的东西意在充分利用摄影的方式拥有一样物品,而不是去真正购买它们。Hans (…) Read more

周末话题:马格南和VII

我们的汶川项目还邀请了马格南摄影师Patrick参与,所以最近一直和马格南不停打交道,有个图片社就是好,Patrick的一切都交给伦敦办公室,由他们和我讨价还价,他自己则度假去了。 福利说,某些老外提起马格南是这种态度:“哦,就是那个小图片社。”嘿嘿,虽然未必将马格南捧得至高无上,但是这个“小”图片社的存在,平衡着全球的纪实摄影的发展,要是马格南举步维艰,那大概就是真正讨论纪实摄影死亡的时候了。 马格南不断更新纪实摄影的概念,这不仅仅在于他们吸纳了很多根本就不像马格南成员的成员加入(这个分水岭应该是从马丁帕尔开始),“动感马格南”的出现则是他们最时髦的一次革新,多媒体技术手段的应用,给予纪实摄影新的力量,这让马格南再次站到了潮头。 介绍一部马格南最新的多媒体作品:Alaska:An Unveiled Secret,作者是Alex Majoli,重新追溯了一段悲惨历史:1961-1987年,110个阿拉斯加Eskimo孩子遭到教堂传教士和志愿者的性骚扰。 摄影师的拍摄线索是回访当年的受害者,但是在后期制作方面,这部片子已经不是马格南早期简单的声音+照片的模式。 彩色+黑白的拍摄方法非常难以操作,但是在这部片子里,有几个片段是从彩色过渡到黑白,然后黑白过渡到黑白视频,然后再回到静态黑白照片,回到彩色——这种方式太棒了,对于一个追忆过去的故事来说,再恰当不过。  此外,同期声音的运用,风声、歌声等等,都特贴切。 现在的这种后期效果和前期的视频、音频和静态照片有计划的采集有密切关系。这似乎预示着,多媒体作品不是马格南摄影师的副产品。 另一家支撑纪实摄影发展的重要图片社就是VII。我非常喜欢vii的lauren Greenfield,她也是在纪实照片、纪录片等各个领域都展开工作的多面手,不过,我最欣赏的是她对都市体裁的开拓。 VII的Gary Knight最近拍了一些在他看来,是拍得最为开心的一部作品,《刚果肖像》。从总体上来看,受到James Nachtwey的影响,Vii的风格还是比较传统的,甚至比马格南还要遵守传统经典纪实的拍摄套路。不过,这一次Gary Knight打破了套路。他在刚果拍摄一个摄影项目的时候,做了一个副产品,把宾馆的床单拿出来,挂在街头,布置了简单的影室,邀请当地人前来拍照,可以和自己的朋友拍合影,也可以就是和自己身边的东西一起拍照。这种做法在艺术领域已经不新鲜,但VII的变化是他们自己的一种突破,也体现了摄影实践领域里的一种融合趋势:艺术、纪实、时尚甚至和商业都在产生各种交集。 另外,在成都遇到我的两个救星,杨怡和陈春林,他们给我找来了手机充电器,春林的作品(相,一日之鉴)的操作方法从表面看和Gary Knight相似,但有着他自己的内涵,且规模更为庞大,我很喜欢。再找个机会单独介绍吧。

Joe Mcnally的大宝丽来照片

Joe Mcnally几年前来人民大学做讲座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博,所以颇有些孤陋寡闻,这两年在博客上的游历让我慢慢搞懂,在美国要是给杂志摄影师排个座次,这家伙怎么也在前三名之列。 Joe也开博了,这是一件大好事,到目前为止,他写博客的兴致还很浓厚,希望他也能像我一样孜孜不倦。 如果你不太了解Joe,也许听说过911之后的一个摄影项目,用超级巨大的宝丽来给消防员拍摄真人大小的照片,而这些照片的拍摄者就是Joe,他最新的一篇博客讲述了这个项目操作的全过程,整篇文章就那么杂七杂八地谈着,很亲切。 Joe在这篇博文里先是回顾了911双塔依然存在的日子,它们的身影经常在自己的作品中闪现,甚至他还精力旺盛地爬到北塔上拍摄拍照。 但是这一切都随风而逝,911之后,那里剩下的只有断壁残垣。 “现在该干什么?”,我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如何面对这些悲伤、愤怒与怀疑?我该做些什么?不管在哪个层面,不管那是多么小的努力,我该做些什么? 我是一个摄影师,我唯一可以奉献的是照片。但是我不想如同我的同事一样,跑到街上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干这个,我恐怕不能再给他们锦上添花。我就呆在家里,花更多时间陪着我的孩子,也非常焦虑地思索着。911之后我第一次带相机出门是为体育画报完成一个任务,拍摄体育明星们在灾难中的表现。 Joe忽然想到了自己一年前曾经用过的一台非常特殊的相机,能够拍摄真人大小的宝丽来。相机有一个汽车车库那么大,镜头来自U2间谍飞机,光圈开到f/45,景深才有1英寸,但是相机没有什么调焦装置,只能靠让被摄对象前后一点点移动来获得清晰的影像,也没有快门,如同古老的暗箱,靠镜头盖来控制曝光时间长短。整张照片最后是40″x 80″大小。 能否用这台相机拍东西? Joe立刻写信给时代华纳集团的总编,这是一个能够拍板掏钱的人。 他在周一早上把钱交给我。压力顿生。这是一笔巨款,十万美元。他看着我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Joe ,要是你花了两万美元,我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没关系。但是要是你花了十万美元,也如同打水漂,那就有麻烦了。他拖长了音说那个词:有……麻……烦! Joe的想法是,要把相机当作一种人性化的工具,给人们造像。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站在相机前方来等待自己肖像的完成,安静地,在黑暗中,等待那么一刻,闪光灯亮过,肖像作品诞生。一般来说90%的拍摄都是一次完成,因为那一张宝丽来相纸就是300美金。这台机器很争气,有的时候从早工作到晚要拍大概40张照片,机器仍然撑得住。(机器的租金是2000美金一天) 最后的展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中央车站开始,连续在7个站点展出,一年之后又重新在纽约展出。照片和最后的画册赢得了很多赞助。时代集团和摩根士丹利都赞助了不少钱,三周之内卖出了四万美元的图书。 Joe的收获不仅仅是这些,他和被摄对象成了好朋友,并且不断地回访他们,继续给他们拍照。在他的博客上你可以看到他的被摄对象当时和几年以后的追踪照片。 但是这批照片给Joe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那就是此后7年,他要为保存这些照片支付一大笔费用。 “有的时候,我就耸耸肩对自己说,这是一笔投资嘛。而有的时候,当我没有工作,整个行业不景气,工作室将近崩溃的时候。有些晚上我睡不着,我就想,好吧,我去找我那些消防队的朋友,把这堆照片丢进火里,烧掉完事儿。” 这中间有很多艰难曲折,我就不翻译了,但是好消息是,Joe终于得到了一个器材经销商的支持。这个,其实也是joe的博客的由来,他的博客上挂着这家公司的广告,他们也会合作搞一些摄影培训项目。 Joe的新书“the moment it clicks”非常值得期待,因为他称得上是闪光灯用光大师,好消息是人民邮电出版社已经拿到这本书的中文版权,翻译工作正在进行中。

秀才遇到兵

当我看到Mario Testino为7月份英国版Vogue杂志拍摄撒切尔夫人的消息,为之一振,眼前浮现出各种场景。 Mario Testino,秘鲁人,时尚界最为宠爱的摄影师,不过,他最出名的是还是这个称号:最后一个给戴安娜王妃拍照的摄影师——那是戴安娜车祸身亡之前的五个月,Mario Testino接受名利场的任务给王妃拍照,这是戴安娜最后一次安静地坐在摄影师的镜头前。 Taschen,这个非常有商业头脑的出版社(当然,他们出版的图书也具有一流品质)抓住这个卖点,集纳Mario Testino所拍的戴安娜的照片,出版了纪念版本的画册,这本书目前似乎已经卖空。不过你可以到Taschen的网上去,他们搜集了所有刊登Mario Testin拍摄戴安娜故事的媒体的资料,很多有pdf版本下载。 Mario Testino的时尚摄影风格大胆且多元,当然你也可以称他为“情色时尚摄影师”,因为时尚圈儿目前就讲究这个,他出版了反映时尚幕后的画册“let me in”,标题就有够情色。 这样一个摄影师拍撒切尔,你觉得,那要什么范儿呢? 我先是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了一张“标准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检索了好几家报纸,哦,没错,就是这张了。 这位铁娘子,已经82岁祖母级的英国前任首相,仍然对拍照的每一个环节都非常苛刻,她仍然秉承着穿蓝不穿红的风格(红色是工党的颜色),拍照结束后还要对照片仔细查看,“这里有很多褶皱”她指着自己的外套,“脖子下的阴影太重了,能否调整一下。” Mario Testino花了一下午拍照,这是撒切尔夫人第四次专门为一本杂志摆姿。 铁娘子最经典的一张肖像照是另一位情色时尚摄影师Helmut Newton在1991年拍摄的,纽顿在自传中回忆,“当时我请她严肃一些,她说,如果不微笑,整个人都会显得很难看。” 照这样看,不管人们怎样诟病annie leibovitz拍摄女王的照片,那还是很不错嘀。 更多女王照片,点这里。

死亡幽谷里的谜团

这个题目够劲吧,是否像街头小报的头条新闻,哈哈。不过,我要说的还是挺严肃的一件事儿,这是最近在写文章的时候无意中翻出的一笔旧账: 著名的纪实摄影先驱,英国摄影师罗杰•芬顿(Roger Fenton),1855年对克里米亚战争展开记录。雇佣芬顿的是《伦敦图报》和英国战争局,他们给这位一直从事风光摄影的摄影师签署了通行证,将他派往了战场,要求其必须拍摄一些积极的画面回来安抚国内的不安情绪。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笨重且落后的摄影器材的限制,这使得芬顿的照片里没有真正的战争,士兵们都在镜头前摆出英雄一样的姿势,战场也被拍成了优美的风景画。一位军官看到发表在《伦敦图报》上芬顿的作品,发出感慨:“与现实完全不一样,一切都很平静,很温和的态度,没有烟,没有尘。” 不过,我猜想芬顿对待“战地摄影”的态度和现代人完全不一样,他本身就是拍风光摄影出身,那时候的人也没有那种要“目击大事”的历史责任感,他对战争的摄影记录其实目的很单纯,他给家人的书信里多次提到腐烂的尸体等恐怖的场面,记述非常详尽,但是看样子,似乎他把文字和摄影的功能区分得很清楚,文字用以描述现实,照片则来表达情感。 下面就是所谓的死亡幽谷谜团,罗杰•芬顿最为著名的一幅作品是《死亡的幽谷》(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也是他作品中为数不多能让人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的照片。 但是除去我们通常所见的那张,《死亡的幽谷》实际共有两张照片,作者站在同一个角度在不同时间内拍摄的。 这是人们常见的那张,在山谷中到处散落着炮弹 这张却空荡荡的,炮弹堆积在沟里而不是路面上。 当后一张照片被披露出来之后,估计大家都有一种发现了假照片的兴奋感,因为连苏珊桑塔格都这么认为,在《关于他人的痛苦》一书中,她指出,芬顿将炮弹置于路上,那张有炮弹的照片是摆拍的。这种推断似乎合情合理,因为,努力突出战争的残酷,是很多战地摄影师的目的,也滋生了很多不良行为。 但是著名的纪录片导演埃罗尔•莫里斯(Errol Morris)却不认同,他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了很长的一篇名叫《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文章,他发出质疑:“桑塔格如何能够对一百多年前的拍摄行为进行判断呢?”,莫里斯翻阅了芬顿当时的给妻子写的信,他在信中曾谈到了这个场景,如果芬顿没有给妻子撒谎那就不是摆拍的。莫里斯访问的专家也提出了一些新的设想,当时炮弹都是要回收的,因此路面有炮弹的是先拍的,不是摆拍,后面一张则是炮弹被回收到了路边。此外还有一个可能,路总是最终要让人通过的,总要清理一下战场好让马车通过吧。 这个故事,这个谜团,挺深的。是的,我们凭什么对罗杰芬顿的行为进行推断呢?我们对战争摄影的态度恐怕早就模式化了吧?如果芬顿没有把无炮弹的山谷那张照片藏起来,为什么广为流传的只是那张有炮弹的呢? 埃罗尔•莫里斯博客的开头引用了一首艾略特的诗,挺不错的: 在观点与现实之间/在动机与行为之间/是阴影。。 我翻的不好,原文是: Between the idea And the reality Between the motion And (…) Read more

Alec soth杂记

四, Soth正在仔细检视他的几个摄影项目创作过程中的衍生品,其中包括密西西比河畔的梦乡、尼亚加拉以及狗岁月波哥大。他正在考虑在即将到来的巴黎影展中,用一面墙甚至整个房间来放置这些细碎的东西。 这些细节散落在一张大桌子上,其中一些是密西西比河项目中,他的被摄对象写的“许愿卡”,比如,“我的梦想是要出名”又比如“我希望Matthew不要卷入麻烦。” 这里还有一些他的密西西比河之旅中从未发表过的照片,有一张是一个妓院的小广告:”任何时候,你都有选择另一个女人的权利。” 此外,还有一些是他的尼亚加拉项目中收集的情书。 “假如有一个漂亮的公寓,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封信里是这样写的, “以及我们过去所拥有的美好回忆,你还会回来吗?” 大桌子上的零碎东西 五 最近Soth接到马格南图片社的任务开始完成他一个新项目:时尚杂志。Soth飞到巴黎,在模特家以及时尚秀场里拍摄,他发现,拍模特完全不是他所长。 他认为,问题是在于这些人根本做不到自然,“他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很做作,我对那些有名的人,以及一直不断被拍摄的人毫无兴趣。” “上周我本来要去拍摄Michael Stipe,但是我没去。”他说“我有一个拍摄他的主意,就是要在很远的地方拍他,好比让他站在街角上,似乎和我的相机隔着几条街远的距离——我想表达我和他们的距离。” 时尚杂志里的作品 艺术评论家Jonathan Raymond 在2004年 Soth的作品首次出现在纽约的时候谈到: “他的作品很传统,是经过缜密思考而完成的。” Charles, Vasa, Minnesota. Photo: Alec Soth 我进一步追问Raymond,希望他从文脉中梳理soth的作品,更深入地解释一下。他则认为Soth完全摆脱了70年代以来一些艺术家(比如Jeff Wall)用巨大的尺寸、电影化的手段来创作的方式,而这些手法在90年代开始变得特别流行。 “我认为人们更希望在摄影艺术作品中看到有血有肉的东西,而soth则在这方面做得非产好。他的作品实际上回归到那些“在路上”的摄影师的风格,走出去,记录真实的人真实的景观,显现衰落的世界。” soth汽车方向盘上的备忘录. Photo: (…) Read more

Alec soth 杂记

受陈皎皎邀请,给新视线杂志写一篇介绍alec soth的短文,却无意间搜到了一篇记者手记,其实就是今年1月份翻译的那篇《alec soth:在别处》幕后的故事,又披露了很多原文没有的细节,甚是有趣,相信大家会喜欢,翻译如下: 一, Alec Soth在明尼阿波利斯长大,有着病态般的害羞,他有一组纪实作品便是反映自己如何面对陌生人的故事。 在soth的St. Paul工作室里,他从自己放负片和小样的架子上,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标记着“1993-1995”,里面是一些黑白照片,这个项目他称之为“完美的陌生人”(prefect strangers) 拍这组照片的时候,他通过报纸上的个人广告的电话号码找人拍照(那时网络时代还没有到来),过程非常艰难,他总是被拒绝,不得不去公园拍照或者在展会上拍摄孩子。 “我的目标就是拍摄各种类型的人”,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着照片“这是一个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比另外一些人更有趣的过程,不过,我害怕极了,甚至可能会发抖” Soth在翻阅他的完美陌生人系列. Photo: Nick Vlcek 他静静地评价着这些照片:“这个人和我是一个类型的。。。她不是。。。他是。” 通过拍这些照片,他试图了解他所喜欢的东西(这是不能用文字表达的),也学会了如何和陌生人相处。 二, “我现在的思考更为集中,在开始之前我能够把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排除在外。” Eric Carroll是Soth的工作室经理,有的时候也充当他的助理,他说自己很快发现:“Alec每次按动快门,都有着充分的信心。” “他在拍摄前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他接着说,“我觉得似乎Alec所有的工作,在他拿起相机对准外在世界开始拍摄之前,都要对他即将拍到的画面进行研究、想象,以及深思熟虑。” Carroll给我讲述了当初他第一次给Soth做助理的故事,那时候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给 8×10座机的片匣装负片,他们是为W杂志拍照,soth要求找一个有无线网络的酒店,浴室必须没有窗户(因为要拆装底片),Carroll 的工作是装卸大概60到80张底片。 Soth给Carroll交代了具体的工作细节: 1, 在浴缸里装胶片,因为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尘埃。 2, 假如浴室里是荧光灯,那么要在灯灭之后10分钟再进去,因为灯管的余温会给底片带来灰雾。 (…) Read more

像素完美主义者,Pascal Dangin的虚拟现实(续昨)

早上起来五雷轰顶: 楼主辛苦,这篇文章全文在上星期的南都登过了! [:-_-b:] [:^^3:] 评论 由 oam — 6月 7, 2008 @ 1:42 上午 |编辑此文 谁呀,谁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南都的牛牛们,咋不告诉我呢?鉴于目前为止,只有oam看到南都,我还是把这篇文章放完,今天是前一半,后一半可爱的RD主动承担了。 噢,更新一下,看到南都的电子版了。哈哈,不爽,不爽,我们没有稿费。(悄悄说,怎么也不给人家写得这么好的文章一个出处,我声明,我们这篇文章是从纽约客上翻译的。) 他是一个野孩子,从一个发型师开始,自学成才,他让我联想到那些建筑的监工:他会干很多工作,不会的,就在错误中学习。对于过去一代摄影师来说,他的存在很令人不舒服,或者他们对他的工作毫无兴趣。而Cotton则认为:“Pascal是一个当代影像创作新领域的无名的引导者。” 他的数字修图的笔触堪比Jasper Johns或者John Currin在画布上的作为,只是他们没有那种一致性——Danqin的技法总是和他合作的任何一个摄影师的风格、他们的妄想都保持在同一个通道。2004年春季,Steven Meisel为Prada拍摄广告,整体是一种复古的风格,于是Danqin用了photoshop一种叫做Smudge的笔刷工具,给每一个像素都赋予更丰富的色调,让整组照片显现出一种梦幻、印象主义的调子,好像是用油彩和粉笔画出来的。 在 Dangin工作室的三楼会议室,墙壁做成冷库的大门的样子,上面粘着一些磁铁,11月的一个下午,颜色与七彩虹保持一致的几支油笔贴在其中一面墙上,附近,则是他的助手正在悬挂一副草图——巴黎Petit Palais博物馆的蓝图,9月的时候广告摄影大师Patrick Demarchelier在这里有一个回顾展。Dangin正在为这个展览做设计,从展览的照片(很多都要经过他的手修饰)到装裱,一直到把它们送到博物馆穿流不息的观众面前。Dangin将负责所有照片的印制,同时还要出版展览的宣传册。 Demarchelier在两点以后赶过来.他们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几个装满照片的本子里挑选哪一些可以放到展览里。两个人坐在一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Dangin把他选出的照片都用红色油笔标记出来, Demarchelier也几乎没有什么异议,附和着,并且很快地用大红叉在本子上把不要的删掉,很快,笔记本就好像一个五子棋的棋盘。 照片选好了,Dangin开始向Demarchelier介绍他的布展思路,对着那张博物馆的草图,他解释说,会有很多超级巨大的照片放在那里,其中将同时混杂一些同主题的成组出现的肖像组合,尺寸较小。他还有一个不用支撑的挂照片的方法,“如果我们能够做一个倒立的T字装置,就能把照片插进去。” “Patrick,我还要和你聊聊美国版本的时尚,和Seven牛仔裤的事儿。” (…) Read more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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