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二)

如果有一天门缝里塞进来这样一封信: 亲爱的陌生人, 我是一个艺术家,最近正在做一个摄影作品,拍摄对象都是我不认识的人。真诚地希望你也能加入到这个项目中来。大概一年以后我会展览这些作品。 我希望能够拍到一张晚上你站在窗边的照片,我会在街上支起相机,如果你愿意的话,麻烦你在__/__/__:__这个时间,站在那里,盯着我的相机,时间是10分钟。我会提前到,安放好机器,在拍摄结束之后就离开。 注意: 我需要你一个人站在窗前。请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请距离窗户至少1米到1米5的距离站立,否则我就只能看到你的影子。 我希望你穿着在家里常穿的衣服。请面对相机保持静止和安静,10分钟不动很辛苦,我希望你能尽你所能,你也可以不断调整自己得以放松。假如你不想参加这个拍摄,很简单,你可以把窗帘拉上就可以了。 我不会敲你的门和你会面,我们将一直保持陌生的状态,不过,我会随后给你寄来我的联系方式、地址、电话,假如你不希望自己的照片被展出,请告诉我. 我真诚地希望能够在窗前见到你。 艺术家 看完这封信,你会站立在窗前还是拉上窗帘呢? 这是旅居英国的日本女摄影师Shizuka Yokomizo1998年开始的一个名为“亲爱的陌生人”的系列作品。Shizuka Yokomizo的陌生人之约不仅仅在探讨陌生人之间的信任关系,她还在通过这部作品探寻这样一些问题:人们如何看待自己外在的躯壳,或者说,他们对自己的外在形象究竟有多大掌控能力呢?

陌生人(一)

昨天课上让学生们出去拍一些陌生人的照片,他们都显得很沮丧——为什么不能拍班里的同学呢?早上看到一些摄影师的作品,想到可以继续聊一聊这个话题。 菲利浦-洛卡•迪柯西亚(Philip-Lorca diCorcia)——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个街头摄影师的头衔?但是他自己肯定不愿意,他是艺术家,将街头变成舞台,镜头下的人们在各自的人间悲喜剧中穿梭——似乎现在的摄影师们越来越热衷于担任“上帝”的角色,他们高高在上,窥视或者俯视芸芸众生。 Philip-Lorca diCorcia摄 当代摄影师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和20世纪初期那些街头摄影师、纪实摄影师已经完全不同,流行的无人风景式的拍摄方式甚至直接将人从画面中抹去。“我有一副90岁的身体,却装着一颗20岁的心”这是阿尔弗雷德•艾森斯塔特(Alfred Eisenstaedt)在1995年曾说过的一句话,他代表了上一个世纪街头摄影师的风格:幽默、温情,悲天悯人。到了今天,这句话恐怕要倒着说,现在的摄影师都是“20岁的身体里装着90岁的心”。 Alfred Eisenstaedt摄 在类似“迪柯西亚”这种新街头摄影中,呈现出的皆是一些冰冷的形象,纽约摄影师Bill Sullivan继续将这种拍摄方式发扬光大,并称之为“情境摄影”。他完成了一个叫做三情境的系列作品,情境一是电梯,摄影师拍摄一个人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以后的瞬间。情境二是地铁口,拍摄人们进入这个限定空间之后的状态,情境三是时代广场,拍摄夜晚在时代广场为街头画家摆出姿势作画的人们。这三情境把日常生活陌生化、戏剧化,而画面中的这些主角,看上去都是一出戏里的配角,机械而又麻木地扮演着他们各自的人生。 Bill Sullivan拍摄这一系列作品都是采取保持与被摄对象一定距离偷拍的手法,他还为自己创造的“情境摄影”概念做了进一步的描述,这或许就是新街头摄影师的拍摄指南: 1. 照片必须是抓拍的。 2. 要对拍摄情境的意义有着清晰的定位 3. 在一个系列中,每一个被摄对象身后的背景应该是相同的。 4. 摄影师应该在总是在被摄对象可见的位置上。在照片里能够看到摄影师的存在。 5.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个瞬间是在拍摄前就已经预想好的。 6. 为了更好地建立一种传播语境,除了主照片还可以拍摄一张或几张附属照片来诠释意义。 7. 一般来说,除非必要,照相机在现场是隐蔽的。 挺清晰的一个手册,怎么样,咱们这就上街去拍摄“当代摄影艺术作品”吧。

重复的意义与新闻摄影的新版图

恐怕这周的谈话主题将是新闻摄影,好在这还是我擅长的话题。昨天提到了有关“重复节奏”的专题摄影结构方式在当下的流行趋势,就接着这个话题开始聊。以下内容由我的个人观点和foto8的专栏作者Leo Hsu的看法综合而来。 重复节奏的专题摄影,我将之称为并列式专题报道,今年在荷赛的获奖作品中大行其道,有五组作品都是这样的结构方式。比如获得当代问题组照类一等奖Jean Revillard的作品——移民的临时居所,它的叙事方法好似一系列的排比句:一个帐篷,又一个帐篷,你看都是这样破败的帐篷。 这种方式成为一种潮流其实在去年的荷赛中就已经出现,我想从两方面入手分析它受到欢迎的原因:语境以及发展脉络。 语境 此次担任荷赛评委的Oliver Chanarin和Adam Broomberg(1416之前就有过介绍)是一对搭档,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应该将他们称作新闻摄影记者,因为他们在利用摄影讲故事,非常注重文字和图片的结合,希望以图片传递信息。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两人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新闻摄影记者,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新闻摄影记者,他们看重图片对事物的“分析”,而不是“描述”,严格掌控信息传播的每一个步骤,从计划到采访以及图片说明的写作。这二人运用了很多时尚摄影的元素来讲述新闻摄影故事,比如利用影室拍摄肖像,更多策划性拍摄,大量的无人的风景等等,这和他们的出身有一定关系——作为colors杂志的供稿人,他们秉承了惊世骇俗的创意总监 oliviero的观点:没有这个摄影和那个摄影,只有摄影。而这句话恰恰体现了当下信息传播的发展趋势——融合。 如果说新闻摄影的发展在不断遭遇危机,倒不如说是新闻摄影的疆域和版图在不断地扩展,与其他门类的摄影产生一个又一个的交集。在这个融合过程中,人们逐渐认识到摄影这种语言方式的复杂性,或者干脆说,人们发现了摄影的“语言特质”,作为一种符码,语言的能指和所指之间并不是一对一的关系,这个时候,摄影就无法再是通常意义上所认为的一种“透明的媒介”,功能也并非是“记录”这么简单。以上这些连锁反应最终导致新闻摄影记者需要重新思考自己的定位,利用摄影语言对事实进行分析和表达就变得更加迫切,不再是简单的“有闻必录”。 另一方面,新技术和新的传播平台(网络)的搭建,更进一步催化了融合现象,文字和图片的融合,动态和静态的融合,声音和图像的融合等等。 这种语境下的新闻摄影必将呈现新的面貌。 脉络 但是重复节奏的拍摄方式也不能成为“新”,这种表达方式一直以来就存在,只是并未受到重视和宣扬。以下就是一些可以追溯到的采用这种方式表达观点的先驱人物和范例: 以上图片来自马格南画册M2 以下是可以参考的一些样本: 爱德华迈步里奇的奔跑的马系列 Walker Evans的作品subway,以及他的一系列重复节奏的影室肖像系列。 Richard Avedon的美国西部,不仅仅是重复节奏的肖像,同时还使用单色布景将被摄对象从他的生存语境中隔离。 红色高棉 S-21监狱肖像照片 马格南的画册M2: Repetitions,里面全是马格南摄影师的并列式报道摄影作品(这本书狠不错,史泰德出品的) 马格南摄影师Paul Fusco’的 RFK Funeral (…) Read more

摄影秀

最近,有关照片的故事很多,情节离奇,过程曲折,众人皆知,就不用我在这里赘述。而这些事儿倒让我想起早年摄影史中一些姑且称之为“摄影表演”或者“摄影秀”的故事: 16世纪末的那不勒斯,科学家以及诗人乔瓦尼•巴蒂斯特•德拉•波塔(Giovanni Battista Della Porta)将一个镜头嵌在他暗箱的墙洞中。发现镜头在对面墙上投射出了一个倒立的影像,而且非常清晰明亮。他对这一发现激动不已,于是邀请朋友来到他的暗室中参观这一神奇的景色。当人们在黑暗的房间中坐好后,他把遮住镜头的布拿开,并指令一队演员在外面的阳光下表演。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当墙上出现了一群缩小的人形在头朝下跳舞时,一群客人非但不大欣赏,反而很不知趣地四处逃散。倒霉的德拉•波塔也被带上了罗马教皇的法庭,以施展巫术的名义接受审判。值得庆幸的是他最终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而得以逃脱。 画家在利用暗箱作画 19世纪,在和尼普斯研究摄影术的同时,达盖尔先生在巴黎经营“西洋景”(diorama)业务,这种玩意儿有些类似中国的拉洋片,但是那个现场更加令人吃惊,达盖尔利用幻灯投影,立体布景和声效,为观众创造出叹为观止的太阳东升西落,以及伴随着雷电效果的暴风雨等各种自然景象,使人身临其境。 1897年,人们被Burton Holmes先生的旅游见闻脱口秀(travelogue)倾倒,这个爱好旅游的家伙把自己的旅游见闻与照片结合起来开发出了这项产业, Burton Holmes并不是第一个靠讲旅游故事赚钱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做神奇的照片幻灯秀(这种表演在1850年代就开始了)的人,但是他把这两者集合起来,大获成功。Burton把自己在日本拍摄的黑白照片制作成幻灯片,并且通过手工上色将其制作成彩色的,伴随着照片的变幻,Burton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异域见闻,观者如痴如醉。随后他还在讲演中加入了动态的电影画面。 Burton在整理照片 脱口秀的宣传单 现场放映的手工上色的幻灯照片 从1854年开始,伦敦立体影像公司开始生产立体镜和立体照片,销路极佳,到了1858年提供了十万种不同的立体景象,所谓立体镜就是一个双目镜,透过其观看里面并列的两张照片可以形成立体的景观。 人们通过这个装置观看各种好玩的,恐怖的,美丽的,感伤的,甚至色情的照片。有的立体镜还甚为贴心地配备一个上锁的抽屉,好让男人放他们收集的淫猥照片,并且避免家人看到。(呼呼——上锁的!) 立体镜的商品广告 立体镜 立体照片 眼睛一直都是贪婪的,因此也就造就了贪婪的影像。

出版的故事(二)

摄影师怎样联系你,你是否通过看作品集来了解摄影师 我一周要接到大概50个摄影师的作品集,但是大多数都不够我们的标准而原样奉还。通常他们只是模仿。比如,当我们出版了南戈丁的第一本画册《the other side》,立刻就收到了一大堆作品集,里面充斥着吸毒的女人等等这样的照片。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出版Hiromix的画册之后。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拙劣的模仿。 摄影师也可以在法兰克福书展上获得和我们交流的机会。但是他们总是带着自己设计好的画册,里面就是一堆裸体,跑到我们面前说:“我已经全部设计好了,你们就只需要把它们印出来。”假如我对此不感兴趣,他们就会在自己的夹子里翻来翻去,再找出一本肖像作品集给我看。我在书展上接受的唯一一位摄影师是瑞士的Arnold Odermatt,后来我们给他出版了画册“Karambolage”. 你是否青睐那些新颖以及风格不同的项目 我们也出版经典的画册。我们最近出版了Bruce Davdson的书“England/Scotland 1960”,我刚刚和David Bailey见过面,他在伦敦东岸工作过,现在还有一些那时候拍的照片没有制作出来,我正在考虑给他编一本书。我们出书不光是为了新潮和先锋,我们也在不断开掘经典摄影的世界,不断思考如何能够给摄影大师们创造一个解读他们新的语境。 怎么叫摄影师对自己画册的编辑和设计工作都有决定权? 我最喜欢的事情是摄影师带来一盒他的照片,我们坐下来,然后开始畅想未来图书出版后的样子。我通常在开始之前会问这样几个问题:你怎么看自己的书,你理想中的样子是什么。我自己也有观点,但是我不会强加于摄影师。有一些摄影师比如Mitch Epstein有着很强的视觉,但是在设计环节却需要帮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会帮助他建立一个适合他们风格的图书设计。还有一些摄影师对他们要的效果非常明确,从字体到封面都有想法,假如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对纸张质量的选择要求,我们都会很乐意地执行。我不会打断他说,这种纸太贵了。费用从来都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 假如你们从不关心费用,公司怎么盈利? 几年以前我们获得了德国作家格拉斯(Gunter Grass)作品的全球版权,这让我们轻松地赚了不少钱。此外我们还通过出版图书、时尚秀的邀请函、发布会册子以及给夏奈尔印刷目录等等来赚钱。我们花在摄影画册上的投入的确是无法盈利,比如我们给Collier schorr做书的成本是十二万欧元,但是即使这本书全部卖光,我们也不过获得三万欧元的收入。幸运的是,我是这个公司的老板,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我们把从别的地方赚来的钱填补摄影书的亏空。要是这个公司由股东决策,我们就不可能这样。 史泰德庄园的周末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摄影师通常在星期五来这里,我们聊天,就好像朋友一样。然后把照片展开,从头到尾看一遍。随后摄影师会到给他们准备的房间休息。我开始根据我的思路进行照片的编排,这完全是凭着直觉工作。第二天早晨,我们会一起讨论,再次推进页面的编排效果。一般到了星期天,编排工作就可以完成。周一就开始扫描。艺术家会在一个月之后再来看,对于不当之处进行校正。艺术家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造访就是图书的印刷了。每个周末我们这里都有三个摄影师,每个人都处于出版的不同阶段。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青年旅社的经理。我们这里有餐厅、公寓、图书馆。摄影师在这里都很开心,因为大家可以一起聊天,转一转。我们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平等的,无论你是Robert Frank还是Alec Soth。 你怎样形容自己的工作状态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耍的孩子。有的人为了见我可能要等几个钟头,这不是因为我傲慢,而是我有的时候投入到工作中就全然忘记了一切。艺术家都有孩子的天性,所以和他们合作非常愉快。 摄影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这一媒介有着多种转译的可能。对于绘画,你必须忠实原有的色彩。假如画家用的是某一种黄色,你就要精准地在线这种色彩。摄影就更加变通。当年我们和马格南摄影师Richard Meier合作出版他拍摄的西伯利亚森林的时候,他用的是Ektachrome胶片拍摄的,印出来的雪颜色是蓝色的,但是Richard说,不,颜色不对,我看到的雪是紫色,我们就加了一些品红,雪就变成紫色的了。你也可以看看Bill Brandt的照片,他那张著名的楼梯的照片,一张是深黑色,一张几乎是白色,但却是同一张底片。这种能在后期留给转译多重空间的媒介只有摄影。 你给年轻人有什么建议? 我是工匠不是教师。我没有办法提出建议,因为我完全凭直觉工作,比如有一个人给我送来一本作品集,当时我拒绝了,另一年,他换了个名字再发过来,我又会同意出版这本书。给一本书做市场或者寻找销售的机会总是我最后考虑的事情。 (…) Read more

出版的故事(一)

史泰德出版社创始人访谈 摘自image makers and image takers 史泰德(Steidl)出版社位于德国的哥廷根,以出版高质量的摄影画册闻名。对于其创始人Gerhard Steidl 来说,他的出版理念就是艺术家是国王,出版人是仆人。史泰德平均一年出版120本书,其中很多都是世界顶级摄影大师的作品。 Gerhard Steidl, 2009. © Koto Bolofo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出版感兴趣? 12岁的时候我开始迷上摄影,拍婚纱照。我在暗房里自己放大照片,自己排版,把照片贴成一本书,然后把这些书卖给新婚夫妇。后来我又开始对人造光感兴趣,我就去给一个演出公司拍摄彩排照片,他们非常喜欢我的照片,询问是否可以用到海报上,我提出了一个条件——海报的字体、排版以及设计都必须让我全程参与。印出来的效果很差,色彩、反差完全不对,我就和他们说,这不成,如果色彩不能达到满意的效果,那就在印刷机里再来一遍,大家都觉得我疯了,不过,最后效果却还真的不错。这就让我意识到,在印刷过程中,如果你想要对最后的效果有所控制,你必须控制所有的环节。 你是怎么学习印刷的? 就在制作那张海报之后不久,一个美国艺术家来德国办展览,他使用的是丝网印刷技术,是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当时除了沃霍尔,没有人做。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效果。色彩和反差都很强烈,我就询问那位艺术家怎么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他给我画了一个草图,其实方法很简单,核心就是需要丝和颜料。我后来就根据那张草图自学成才。当我完全掌握了这项技术之后,我就毛遂自荐到一些艺术家比如Josep Beuys\Marcel Broodthaers等人那里,要求帮助他们制作后期,他们把草图交给我让我做,也很欣赏我。那时候,我发现和艺术家一起工作非常愉快。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摄影? 我拍了几年以后,发现对自己的工作一点儿也不满意,我不愿意让我的职业生涯终止在一个三流艺术家身上,总是要仰望周围比我更优秀的人,我想,和那些伟大的艺术家共事该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这就是史泰德出版公司创办的由来。 那史泰德具体的理念是什么? 我把自己视作艺术家的仆人,我能够从技术上帮助艺术家把他们的艺术理念变成现实,因为我对印刷、出版、设计都很了解。大多数出版社在考虑事情的时候都会考虑一连串的问题,他们的开本总是有一定标准,通常不是很大,因为这是出版图书最为廉价的方式。但是我们不会。每一本书的诞生都是由艺术家说了算的。我从来不会对艺术家说他们的页码太多了,或者开本太大了,成本太高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我对出版的成本毫无兴趣,我最关心的只有图书的质量。 史泰德所有的图书都是在一个地方制作,一般的出版公司总是把扫描的工作外包给一个工作室,然后其他所有的活儿都发到中国,在那里印刷,因此做书的人从来都看不到最后的成果。在史泰德,艺术家和设计师、印刷工人一起探讨细节。比如,罗伯特弗兰克在这里回忆起他在1956年穿越美国的故事,我们的艺术史学家立刻腾出手里的活儿去得到有关这些事实的第一手资料,这样设计师在得到这些背景知识之后,他们的设计思路也会完全不同。 Robert Frank works on (…) Read more

逛来逛去(一)

春节,本来可以不写东西,但是狗狗还是要遛的,这么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在网上逛来逛去,见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写下来,可能也没有什么章法。 本我与超我 Elizabeth White的作品叫做《你是我的镜子 》,有人认为她的照片是心理学谜题,是在阐述弗洛伊德的“我与理想之我”之间的关系。 我们看不到自己,看自己的方法就只有镜子和照片。很多时候我们看到自己的照片会大惊失色——因为那样子很令人沮丧,有人把拍照形容为看病,因为你只有通过照片才可以得以对自己细细的审视。为了自欺欺人,我们还会用各种诡计把自己的照片变漂亮,希望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理想状态。Elizabeth White制造了一系列照片,画面里的人物似乎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两张照片都是真的,但是又都不是真的,在展览现场她还邀请自己的被摄对象前来参加来佐证自己的照片。 Elizabeth White甚为微妙地表达了我们和照片之间这种又爱又恨的关系,而且,我们凭什么要相信照片背后的那个人的观看呢?

慢摄影(一)

今明两天,我们都把自己的生活节奏放慢一些吧。去外面走一走,给自己一个安静的角落,留出一些想问题的时间。这大概就是这个假期里我最期待的事情。 俄罗斯摄影师Alexei Vassiliev去年底在巴黎展出了自己的一系列慢摄影作品,他使用35毫米相机,利用现场光,拍摄的时候速度很慢,镜头对准的是都市里忙碌的陌生人,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和当下艺术摄影市场上的流行趋势完全不同的调调,没有大画幅相机,没有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超级清晰的画面,而观看这些宛若19世纪的绘画作品的人们却都在照片找到了自己。Alexei本人将这种模糊,称为“精确的模糊”: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虚化代表着一种窥视或不可捉摸,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模糊:这就是精确的模糊,或者说是一种真实的显现。 我的作品最终形成一个反论:这些人像越模糊,就越有一种正在溶解消失的感觉——而这又恰恰证实了它们的存在。 大概每一个学摄影的年轻人,都拍摄过这种模糊的作品,并且也将之冠名为“艺术”。Alexei Vassiliev花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完成这一系列慢摄影,他读懂了“慢”的道理。 链接:看

马丁帕尔,一周流水账

最近很多关于摄影师的报道呵,都有些“婆婆妈妈”,但是都比那些所谓谈摄影的报道似乎更真实。原文在这里 周一 飞奔到巴蒂柯当代艺术中心,录制“Picture This”节目,这是4频道的一个选秀活动,六个年轻摄影师竞争一个做个展的机会,我是比赛的三个评委之一。Elizabeth Gordon成为最后的胜出者,她曾经酗酒,在照片里重现了自己每天喝的醉醺醺的生活。这是一个如何才能把照片拍好的例子:她出于真诚而拍,她全心投入其中。我和她闲聊了一会儿在巴蒂柯做展览的事儿,然后乘火车去了伦敦,冲进了我在克拉肯威尔(Clerkenwell)的办公室,在那里我有一张床。 周二 一大早搭乘火车去京士利恩(Kings Lynn) 的安格利亚鲁斯金大学做讲座。拍了35年的照片,我已经习惯把教摄影看做生活的一部分,我很乐于做讲座——那时候我甚至可以把眼睛闭上,仰仗我的大脑来工作。讲座结束之后继续乘火车去皇家十字区(Kings Cross),在那里我和意大利年轻摄影师Mimi有一个会面。他参加了马格南的培训班,非常有个性,叫我“马丁先生”,他在塞内加尔达喀尔拍摄了很不错的照片。我喜欢和年轻摄影师接触,他们的出现,对像我这样的老一代提出的质疑是一件好事。 周三 早上8点就和马格南的一个代理在工作室有一个约会。我现在是马格南伦敦办公室的副主任,因此在图片社工作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会面结束之后,要和图片装裱公司见面,因为在五月份的时候,我在慕尼黑要做一个叫做“帕尔的世界”的展览。晚上去看电影“四月三周两天”罗马尼亚导演的片子,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电影了,很让人深感绝望的一部片子,但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片子,我喜欢有关真实生活的电影作品。好莱坞电影的毛病就是他们总是要在最后加上一个光明的尾巴。 周四 飞往慕尼黑,对“帕尔的世界”这个展览的一些最后的细节进行确认。展览的规模和我2002年在巴比肯做的回顾展规模差不多,有160张照片,500样展品和图书以及三百多张明信片组成。我在欧洲的影响比在英国要大许多,尽管已经有所进步,英国的摄影的地位仍然很低。午饭后看到新闻里报道一架客机在伦敦希思罗机场落地的时候出了问题,我的航班也因此取消了,不过还好最后还是搭乘最后一斑飞机回到伦敦。 周五 搭乘火车回到布里斯托家里,我妻子在一个慈善组织工作,帮助失语症患者。这周已经四天不在家了,但我已经习以为常——我也没有拍一张照片,只要不是专门去完成自己的拍摄项目,我都不会带相机。在家里一整天,主要用来回复邮件,为即将开始的巴西和墨西哥的摄影项目进行计划,我要完成一个南美的海滩项目。我妻子直到晚上十点半才回家,自己随便弄了些吃的,然后就一直看电视。

Alec Soth:在别处(2)

就这样,在春天的时候,Soth开始沿着密西西比河在那些荒凉破败的地方游荡。 在他的汽车后座上,躺着他的至爱:繁复且美丽的菲利普斯大画幅相机,(Phillips & Son)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的产品,打开的时候好像在拉手风琴。这个复杂的装置一般放置在三脚架上,那架子结实得可以撑住一个小孩子。Soth使用的负片20美元一张,每按一下快门,他都可以在底片上留下难以置信的丰富的细节以及色彩。 Soth一次又一次的旅程累积起来便形成了他的作品《密西西比河畔的梦境》(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这部作品给他带来了生平第一个重要奖项:2003年度Santa Fe摄影奖。很快,两名惠特尼博物馆的策展人飞过来与Soth会面。“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可怜。”soth半开玩笑地说起当时的经历。而到了2004年,他的密西西比河的照片就已经挂在纽约城惠特尼博物馆双年展的白墙上了。 纽约时报的评论家Michael Kimmelman对展览做出了如下评价:“如同以往一样,本次展览也有一些很好的发现(比如,Alec Soth,一个摄影师)。” 不要小瞧这看似随手写出的一句话,这足以让Soth一夜成名。“就是那寥寥数语,它的冲击波一直到今天仍然存在。” Weinstein现在已经是Soth的代理,他对那句评论的影响深有体会。 从那个时候开始,soth的作品在全球各个重要的画廊和博物馆展出:巴黎、柏林、北京以及圣保罗。各种重要杂志的摄影工作也纷至沓来:Esquire, W, Newsweek, GQ, 以及 New York Times. 现在,他的一张大照片的售价已经到了两万美金。 Weinstein戏称自己的工作为:“保证Alec的帽子型号大小不变”,他说:“这家伙还没有完全醒过味儿来,他已经发现了存在于身边的各种仰望和敬畏,并且也知道如何从中逃避。” 在ST.Paul工作室 Soth现在的工作室和从前那个相比已经完全升级换代了。一个如同冰箱一样大的打印机轰轰作响,缓慢地吞吐出巨大的照片,一张张装裱好运到巴黎,在那里soth有一个个展,将展出100张照片。Eric Carroll,这个红头发的工作室管理人员正坐在门口,静静地回复着邮件。与此同时,Soth一边回答提问,一边有人给他拍照。 “我完全不喜欢这种状况。”soth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起来。 打印机突然发出一阵轰响,吐出一张照片,这就是“Brianna”.拍这张照片的时候,soth正在一个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准备在雪天拍照,Brianna卖完东西刚巧路过,她穿着一件略微有些大的黑色外套,脚下是一双靴子,头上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胳膊上挽着一个黑色的夏奈尔手提袋。“很难用语言形容,为什么我选择拍摄这个人而不是那个人,我只是把他们揪了出来。” Brianna是非常对soth胃口的模特。她不会在镜头前摆姿,就那样浑然不觉地站在那里,背后是Sally (…) Read more

Alec Soth:在别处

这篇文章写得真好。值得细细看几遍。喧嚣背后的故事。翻译了前半段,迫不及待发出来,想看原文的点这里。 罗迪欧大道,这大概就是比利佛山的主干道,三条街区,路边是棕榈树,高级时装商店盘踞在这里:Armani, Gucci, Louis Vuitton, 徘徊的尽是超贵的轿车——Ferraris,Rolls-Royces, Lamborghinis,当然,还有四处张望的帕帕拉齐们,他们围着红地毯,簇拥着高级轿车。 在一家新的夏奈尔店开张的晚宴上,受邀的客人,来自明尼阿波利斯城的摄影师Alec Soth在阳台上张望,他在寻找自己的猎物。在这场四处熠熠闪光的豪华晚宴上,Alec Soth罩着黑色的运动衣,黑色的运动裤,这是他从前的一个实习生,一个据称是真正的时尚中人帮助他出谋划策而置办的。 店里面有一间超级巨大的试衣间,挂着三张巨大的照片,那便是Alec Soth的作品——拍摄自巴黎时装秀。店里拥满了好莱坞的巨星们,他们那光滑无暇的身子紧紧地裹在高雅的时装里面,一同和Alec Soth站在阳台上的就是年轻的明星Chris Klein。与之相比较,Alec Soth的穿戴显然就差劲多了。 就在街角不远之处,守候着夏奈尔为Soth准备的司机,他的任务是将其从两个街区以外的四季大酒店载到开幕现场,顺便说一下,酒店的房间起价是545美元,早餐也要70美元,这让soth感到瞠目结舌,而且这么昂贵的早餐里竟然没有鸡蛋。起先,soth意图步行,但是司机斩钉截铁:“您必须乘车过去。” Soth有着美国中部人的好脾气,他妥协了,也就不大一会儿,他就从车里出来踏上了夏奈尔的红地毯。 摄影师的天性就是拍照片,Soth盘踞在阳台上,做出一副看似诱人的姿态,顽皮的笑容透过他的大胡子满溢出来。他连一杯酒都没有喝,对他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似乎一点概念都没有。 自小有些害羞,在明尼苏达州长大,从未离开过这一地区,妻子是高中同学(当地一个护士),这就是soth的生活轨迹,难怪眼前这种场合会让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更让他感到眩晕的恐怕是当下突如其来的事业上的成功。 “我知道,要是呆在纽约,天天都是这种晚宴和聚会,但是那样我可能就会成为一个酒鬼。” 七年以前 在街角一个咖啡店楼上小小的工作室里,Soth焦虑地等待着一位来访者:Martin Weinstein,这个银白色头发傲慢的家伙是Weinstein画廊的老板,引导着艺术世界的潮流。Soth租下了这间工作室是想宣布自己要成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这一行当里摸爬滚打近10年,为当地一家小报拍摄一些剪彩仪式什么的照片。 工作室的位置非常好,离他工作的明尼阿波利艺术学院很近,他在那里为艺术学院的图书和小册子拍摄展品的照片。工作室的装修真的不敢恭维,一些暗房的设备,一个从旧货市场买来的60年代的粉色天鹅绒椅子,以及一个天窗。对他即将到访的客人报着几分猜测,这个三十岁的摄影师把他最好的照片挂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充满了希望,希望有一天它们能够出现在Weinstein画廊又高又大的墙壁上。 能够和Weinstein搭上线是一个意外的结果。在Soch学校的博物馆实习的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她的父亲恰好就是这位著名的当代摄影评论家,这孩子发现了soth,然后回家开始游说父亲也去看一看。 “什么样的照片?”Weinstein充满怀疑地询问。 “比如,山羊在停车场的照片。”女儿回答。 “我代理的照片是查克克劳斯(Chuck Close)和曼雷,我不做家畜在停车场的照片。” 女儿们总是有各种办法来动摇老爸的主意,最终父亲还是妥协了,同意去soth的工作室里参观一下。 (…) Read more

Hey,照相馆师傅(3)

最近真忙啊!我讨厌这种忙碌。 已经忙得说话都颠三倒四。 就不说话了。 Hashem El Madani 黎巴嫩赛达的照相馆师傅,工作时间长达50年。生活在动荡世界的人们在他的镜头中简单、真实、幽默、心怀梦想。Madani 称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拍摄了当地90%的居民的肖像。

Hey,照相馆师傅(2)

我完全不记得给我拍照片的那些照相馆师傅的样子,留下的只有照片了。跟随父母的调动,我们经常搬家,每次离开一个地方之前,去照相馆拍摄留影是必不可少的仪式。可是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跑到照相馆拍照呢? SEYDOU KEITA 马里照相馆师傅,自学成材。1949年到1970年,Keita在马里首都巴马科开了一个照相馆,当时整个巴马科只有四个摄影师,而Keita是最受欢迎的。那段关于他自己拍摄工作的自述非常有意思: 我的第一块背景布是我的床罩,背景每两三年换一次吧,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够判断出照片拍摄时间的原因 当时大家已经对传统的东西不感兴趣了,都喜欢欧洲风格尤其是法国,不过,很多人也没有这个能力去追求这种风潮。我给客户准备了三套西装,领带、鞋子都有。还有一些小道具,比如水笔、假花、电话等等。 我没有见过任何外国摄影师,没有看过任何法国和美国的杂志 彩色照片开始流行的时候我就不拍了,那是机器制作出的照片,越来越多的人号称自己是摄影师,可是在我看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更多照片:这里

Hey,照相馆师傅(1)

在我的相册里有一张小时候和妹妹的合影,背景是海滩和椰树,那时候,我在陕西,所谓海边风景是那么遥不可及,便成为一种只有在拍照时才能触及的异域风情。 照相馆师傅们的工作似乎真的有几分浪漫色彩,他们忙于接待怀揣各种梦想和目的的客人,他们用尽各种伎俩将其拍得端正快乐,一个在小城镇工作一辈子的照相馆师傅,手头积累的可能是这里所有人的影像档案。 从今天起,介绍几位有趣的照相馆师傅给大家。 philip kwame apagya 非洲照相馆师傅,照片色彩浓艳,最大的特点在于其对背景的使用,现代化的厨房、带着冰箱、彩电的客厅,下午茶、舞会,这些非洲人的梦想打着深深的殖民主义烙印。台湾李青亮对此的分析更为深刻,点这里

Donna Ferrato+Brian Storm:跨越20年的纪实摄影项目

收到新的一期荷赛通讯,封底照片由Mediastorm的总裁Brian Storm推荐,是女摄影师Donna Ferrato拍摄的一幅关于家庭暴力的照片:一个极其戏剧性的瞬间,孩子在怒斥他的父亲,愤怒达到极点,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Brian Storm还在密苏里新闻学院念书的时候看到这照片,这照片甚至改变了他的职业生涯,他突然意识到纪实摄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改变人们的观点,产生无可限量的影响。 照片是摄影师Donna Ferrato有关家庭暴力的摄影项目其中的一张照片,她原本要去拍摄有关“爱”的专题,却无意中发现了“爱”之中的恨。这些照片后来结集出版为《与敌人共眠》(Living with the Enemy)。关于Donna拍摄这部作品的详细情况,可以看孙京涛老师的这篇文章。 Donna并非以出版画册为自己作品的结束,目睹家庭暴力带来的伤害,她建立了反家庭暴力基金会Abuse Aware,这些年来她四处奔忙,做讲演,举办培训项目,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那些深陷家庭暴力的人们。 当初看到这张照片唏嘘不已的年轻学生Brian Storm已经成为当下多媒体报道领域的先锋人物,他的网站Mediastrom一直在为21世纪的纪实摄影发展寻找出路,他也在不断宣讲,向人们推销自己的理念:照片+声音是如何充满魅力,照片+网络究竟前景如何。 Brian没有忘记那张过目难忘的照片,他和Donna Ferrato合作,将其Abuse Aware基金会的网站进行了改造,充分发挥了Donna摄影作品的力量。他们重访了照片中拍摄的家庭,访问画面中的警察,他们竟然还找到了那个小男孩,目前一部叫做“没有敌人的日子”(Living without the Enemy)的多媒体作品正在制作之中,我在网上看到了片花,照片中那个男孩看到照片流泪了。 20年了,这部纪实摄影仍然没有结束。胶片时代它以图书出版的形式发挥自己的力量,数字时代它在网络上焕发青春,这背后有技术的力量、有传播的力量,但更重要的是人的力量,Donna Ferrato让我感动,她是如此坚韧不拔,我也要同时向Brian Storm致敬,因为在这个乱世,他仍然坚信纪实摄影的力量。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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