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消息树

亚洲新势力 1,吴哥摄影节最近评出了“巴黎竞赛画报奖”,此奖专门针对参加吴哥摄影节培训班的30名亚洲年轻学员,要求他们的参赛作品必须在摄影节期间完成。来自泰国的女摄影师Dolruethai Tongwiboon最终拔得头魁,她的这组图片故事名叫《Chicken Bang Bang》,报道了集市上即将成为他人美食的鸡的命运,照片的色彩和叙事风格和她作品的题目一样——Bang Bang! 另外,天空(李伟)也参加了此次吴哥摄影节,作品《大地》在幻灯放映会上放映。 2,美国摄影杂志年赛最近落幕,获得学生作品大奖的是韩国摄影师Chang Kyun Kim,他目前在Parsons艺术设计学院进行MFA课程学习,之前的职业是一名市场经理,整日和各种广告、产品设计打交道,使得他自己也对此产生浓厚兴趣,从而改变了自己的职业轨迹,专门到美国求学摄影。 Chang Kyun Kim获奖的作品叫做《Their Dialogues》(他们的对话),他这样阐释自己的理念: “在纽约的一天,我抬头朝上看,忽然感觉到一种非常特殊的力量扑入我眼帘,就这样不停地朝上看了一周之后,我发现,其实所有的建筑都在互相说话,大笑、低语,有的时候发出尖叫,或者争论。我决定捕捉下这些给我带来惊奇感受的瞬间” 3,旅美中国摄影师Yijun liao(pixy)获得了美国致力于推广新兴摄影师的Hey Hot shot比赛的奖励。 Pixy在她的博客里贴出了自己这组名为《剧照》的作品的阐释:“在这个项目中,我搭制了我愿意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我给它们起各式各样的名字,假装它们来自真的电影。很多照片中描述在某些环境中的单个的人。他们都好像陷入了沉思。那么他们在想什么呢?事实上,他们在想我想让他们想的内容。他们也在想你以为他们在想的内容。这些照片过去是出自我的脑海里的电影。现在它们也变成了你们脑海里的电影。通过这种方式,这些电影完成了从我的思想到你的思想的传递。” 4,之前在1416介绍过的,同样是推介新摄影师的photolucida,最近也决选出了五十强,旅美摄影师周密名列其中(只有拼音,希望我没有搞错)。目前还在网上看不到参赛作品。 在周密的网站上看到他最新展开的一个长期摄影项目是《the mission》,对美国旧金山一条名为mission的最长且最古老的大街,这条街上所富含的多元的民族、种族,经济、文化生活予以记录。

历史之中:Susan Meiselas

我曾和一些人说过,一个摄影师一辈子可能只能操作一部纪实摄影作品,这是我自己的亲身体会,因为你必须和你的被摄对象在一起,生活中增加了各种各样新的关系,更加沉重的是,似乎没有一部纪实摄影作品会有正式的终结。但是昨天去ICP看了Susan Meiselas的个展,我想,我应该改变我的看法,或者说,苏珊是例外的。 Susan Meiselas. CARNIVAL STRIPPERS. Farrar, Straus, Giroux, NY 1976. 这个名为In History的展览,是Susan Meiselas的个人回顾展,涵盖了她的三部作品,《嘉年华上的脱衣舞女》(Carnival Strippers ,1972–76)《尼加拉瓜》(Nicaragua ,1978–present)《库尔德斯坦人》(Kurdistan 1991–present) 我花了两个小时呆在ICP地下一层的这个展厅,这个女性摄影师和她所做的一切,令我由衷地敬佩。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时代,当我们试图让纪实摄影艺术化,或者强调其个人化,甚至必须用眼花缭乱的所谓多媒体才能让纪实摄影工作重新振作起来,大家都应该仔细审视Susan Meiselas的工作,她对摄影中“纪实”精神的阐释和拓展,让我体内很多似乎已经沉寂的细胞重新变得活跃,在参观整个展览过程中,不断有这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的,就应该这么做。” 《嘉年华上的脱衣舞女》是苏珊的早期作品,她混迹于脱衣舞女中,拍到了她们真实甚至是非常私密的生活,这是很多摄影师开始纪实项目时候惯常切入的选题,以及采取的报道方式,但是苏珊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她在拍摄的过程同时展开录音采访,对脱衣舞女、她们的男朋友,老板娘等等展开访谈,作品展览的时候,现场的背景音就是这些人说话的声音,而她的这本画册,里面的文字也是这些访谈的文字整理。我在现场看到了苏珊录音用的磁带——你瞧,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她就已经开始做当下时髦的有声摄影作品了。 《尼加拉瓜》是她加入马格南之后的作品,应该是她的成名作,作为一个战地摄影师,她报道了尼加拉瓜的内乱和冲突。你会看到,这部作品的开始时间是1978,但是仍然没有结束,因为就在最近,她和另一位纪录片导演重返了尼加拉瓜,她拿着自己的画册,四处寻访当年自己照片中的人物,在展览现场就有她随身携带的那本画册,每一个找到的人都会在自己的影像旁边签名,画册的页面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各式笔迹。这部名为《Pictures from a Revolution》的纪录片今年刚刚发行。此外,在2004年,她还发起了一个重构历史的活动,把自己当年拍到的作品做成大幅的半透明的海报悬挂在城市各处,历史与现在叠加。看到照片中战火纷飞的景象,街头的人们驻足,沉思,它们似乎真的将人们带回了历史。 重构历史项目的现场照片 苏珊最伟大的作品应该是,《库尔德斯坦人》(Kurdistan 1991–present),在报道伊拉克库尔德斯坦人所遭遇的种族清洗的故事时,她萌生了新的想法,如果影像能够作为一种证据,它是否能够成为这个民族的见证。她不断从各处收集人们的家庭肖像、老照片,建立了一个在线的网站(www.akaKurdistan.com),网站至今仍然在运转。她同时出版了Kurdistan: In the (…) Read more

周一消息树

“周一消息树”上飘扬的小红旗就是任悦同学重返教室的信号。刚刚吞下房东热情的一大碗牛尾汤,积攒充足的力气开始写作。 3个女人 实话说,这两天有关纽约摄影世界的见闻,简直有些难以形容,因为————那些我曾经码在博客上的名字,画册,画廊,突然一下都非常真实地涌到我面前,是老朋友,却又需要重新打量,资讯多得难以消化。 就说说这两天遇到的三个女人吧。 正像沈玮博客提到的,我们在摄影师Christoph Gielen影展的开幕式上碰到了Amy Stein和Juliana Beasley,随后又参加了zoe strauss的影展开幕。这三个女人太强了,皆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态势,但是作品里又有着女性特有的眼光。 Amy Stein的新书“Domesticated”即将出版,故事的线索是现代生活中人类与动物的关系,根据地方报纸里的动物新闻,以及民间故事里的有关动物的传说,她拍摄了这套作品,试图诠释人类探秘自然,却又试图驾驭驯服自然时,所产生的种种矛盾心态。我喜欢她的这个切入点,以及她照片里的那种神秘的因子。 Juliana Beasley是联系图片社的摄影师,她毫无疑问是普雷基喜欢的那种类型的摄影师,照片来自天性,而不是源于技法、规则、或者严密的创作体系。1992年,Juliana Beasley从纽约大学艺术学院毕业两年之后,作为一个摄影领域的新手,根本无法养活自己,跑去当脱衣舞女,干了八年,走遍美国各地。在这期间,她用相机记录下自己的生活,著作《脱衣舞娘》注明未满十八禁止观看,毫无掩饰地揭示了职业脱衣舞娘世界里的性、金钱交易甚至是爱。 联系的女摄影师其实都蛮厉害的,上次电话里听普雷基提到那个拍摄印度红灯区的美女Zana Briski,正在拍一个新的项目叫做“昆虫”,项目的起源就是她住在红灯区时所观察到的身边爬过的各种虫子。可以到她的网站去看,带声音的。 zoe strauss的展览竟然就在我翻译过的那篇华尔街的出走者所经营的画廊bucesilverstein里举办,自从被惠特尼双年展关注过之后,她红得不行,开幕展里面人满为患。zoe被称作装置艺术家,曾经做过的一个跨越10年的项目“I-95”,每年都在美国i-95高速路穿过费城这段举办摄影展,展出作品是她拍摄的自己身边的朋友和邻居。展出结束后,参观者可以把照片撕下来带走。Youtube里有一段很不错的视频,介绍了展览的过程,看了很是喜欢。 这次zoe在bucesilverstein的展览名叫《美国》(america:we lve having you here),同时也是她的新书《美国》的签售仪式。后来看过展览介绍才知道,那些沙发、落地灯和墙上如同家庭相框的小照片也是她设计的“装置”。Zoe是一个勤奋写博的人,她的博客介绍了这个展览布展的过程。结合展览现场,更觉得有趣。 一个饭局 今天纽约的温度有所回升,出门前我还觉得似乎要生病,但是走到外面暖暖的太阳,心情就好了大半,到了中国城碰到曾翰和王博,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随后便看到“第十个”在门口张望,走近屋子是活动组织者Nomap和夫人,以及cute,还有沈玮,后来缪佳欣同学进来,我们上次见面还是2004年的平遥。最后一个到场的是老Z,他提出我博客的翻译不够仔细,我觉得应该聘请他专门来“挑刺”,呵呵。总之,这是一次特别棒的聚会,大概也可以称作camp4(纽约)的编前会。也因为这个,我心情大好,回来开始奋力拼“博” 噢,还有,回来的路上去了Strand书店,我的老天,看到了所有我在博客上曾经介绍过的图书。老Z很好奇地发邮件问,我买了几本书?我知道,如果一旦动了买书的念头,那可就惨了——于是最后的结果是,我把那些我心爱的图书逐个摸了一遍,哈哈。留待以后慢慢再收。

在美国西部

昨天写一篇文章,偶然翻到了理查德•阿维顿为画册《在美国西部》写的序言。写得真好。忽然发现,我对很多摄影师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很少去直接接触摄影师自己的声音。其实如果把那些经典画册的序言都看一遍,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by Richard Avedon 翻译:孙京涛 1979年春天开始,整个夏季里我都在西部旅行,去停车场、下牲畜场、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适合于拍摄的面孔。这个专题的结构几乎在我刚刚开始时就已经 很明确了,而每一张新拍的肖像都将在这一结构中找到恰当的位置。随着工作的进展,这些肖像自身开始在各个方面展示出某种关系:心理的、社会的、体态的、家 庭的——而这些人却都从来没谋过面。 以下是我拍摄这些肖像的方法:我把被摄者置于一块无缝白背景纸前拍摄,这块背景纸有9英尺宽、7英尺长,我把它固定在墙上、楼房上,有时也挂在一辆拖车 上。我总在阴影里拍摄,因为直射的阳光会制造出阴影和高光区,这会强化物体表现的影调,从而好像在告诉你该注重哪儿。我要求看不见光源的方向,以便让其在 影像要素中扮演中立的角色。我用一架8×10的直视取景照相机支在一脚架上拍摄,但除了快门速度和所用的胶片外,这架照相机与柯蒂斯(Curtis)、布 拉迪(Brady)或桑德(sander)使用的照相机没什么不同。拍照时,我站在照相机的前方,而不是后边,在镜头左边几英寸处,离被摄者约4英尺。我 工作时必须设想我拍出的照片该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不从镜头中取景,在照片印出来之前我不能准确地看到胶片纪录的是什么。我的位置离被摄者很近,足可以够着他,而除了在拍照过程中我们能互相观察对方外,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这种交流包含有一些操纵、意见等。所有摆布导演的形象都象通常在日常毫无恶意的调皮捣 蛋的那样。一名人像摄影师需要依仗别人才能完成他的作品。而我所设想的被摄者,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我自己。我的影子必须发现于愿意参与这一虚构中的人身上, 而这个人要尽可能不知道他参与了虚构。我所关心的不是被摄者本身,对影像,我们拥有各不相同的追求。他对他所扮演的角色的认识要与我所要求的一样深刻,但 最终,控制权却在我的手上。肖像不仅仅像就行了。情感或事实的瞬间转化为摄影,就不仅仅是事实本身,而是一种观点。再也没有像照片中的东西这样不精确的了 ——所有的摄影都是精确的,但却统统不是事实本身。 拍照的第一阶段对被摄者和我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我必须确定照相机的适当位置,其与被摄者之间的准确距离,形象周围的空间安排,以及镜头的长度等。同时,我要观察被摄者怎样移动,做何反应、其面部表情如何,以便于在拍摄时,我能强化他自然的表现及他是怎样表现的。 被摄者面部表情必须放松,在拍照过程中,他不能转移身体的重心,首要的是不能移动,不能偏离焦点或改变他的空间位置。他必须学着与我配合得像一个人一样, 与镜头协同如一体,并且必须接受相当程度的训练并要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当拍摄继续进行时,他应该逐步懂得我对他所做出的反应的评判,并且他要找到他自己 的方式去处理这些信息。拍照的过程是有节奏的,它被按快门及在每一次曝光后我的助手换胶片而不时打断。我有时说话,有时也不说。当我的反应非常强烈、而我 又消除了紧张的心理时,拍出来的照片才会达到我的要求。 感谢孙京涛提供中文翻译,欢迎大家去看原文,点击这里

一位老师的离去

请原谅,我不能写出他的名字。这不但因为他有家人尚不知情,还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将他的名字和那些冰冷的字眼放在一起。昨天,想在这里写点什么,但是无法下笔,我想逃避他的名字和那个不详的字眼之间的联系。 他是我的同行,一位老师——我更愿意用这个称呼去描述他。这也是让我难过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谦和、温和,他对学生的奉献,让我开始反思自己的坏脾气和不时冒出的自大的情绪。我曾说过,不愿意别人称我为老师,其中有一个原因,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沉重的工作,这样很不好,因为事实上,我必须成为一个老师,应该像他那样,承担这份责任。 前两年,每年都抽出时间去他那里讲图片编辑课,他总是为微薄的讲课费而抱歉,于是便带我到城市到处去逛,希望借此弥补,牺牲的是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我还记得在上课时,他也跑来听,参与我们的讨论,我发现,对每一个学生他都那么熟悉,我甚至有些嫉妒他和学生之间的关系,那么的自然亲切。 正因为此,最初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他的学生,我能想象他们的悲伤,那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老师,还是一位亲人。 我认识很多他的学生,他们很多人都和他一样,踏实、能干,他的离开是中国摄影教育无法弥补的损失。《影响》杂志正在组织一个悼念专题,他的学生们一定也想说些什么,你们可以把想说的话、照片发给我。(marchren##gmail.com) 这两天,一直不能平静,总是想起平遥时见面的样子:他语气不紧不慢,一如往常的谦和,带着一种温暖的感觉。这位我所尊敬的老师,带给我很多感悟,教师是一个奉献自己的职业,也因此更加被别人需要,这份职责有的时候你不能逃避。

安妮拍女王

好久以前就提到的,名利场刊载的肖像摄影师安妮列伯维茨有关自己拍摄的自述,刘德军同学早就做了翻译,一直没有时间整理发出来,向他表示歉意,呵呵。 2007年,就在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为纪念詹姆斯敦殖民地建立400周年而访问美国的前几个礼拜,有人找到我为女王拍摄肖像。我有幸成为第一个受王室邀请为女王拍摄官方肖像的美国人。这让我感到骄傲,同时我也感到作为一个美国人,比起其他给女王画像和拍照的艺术家我有很多优势. 如果我把女王拍得很是尊贵,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英国人其实对于心目中的女王形像存在很多争议,如果一个英国的肖像摄影师毕恭毕敬地拍摄女王,那么大家就会觉得他是个宠臣.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其实可以尝试更传统的拍摄手法。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次为女王效劳居然引发了争议。我或多或少对自己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还能够游刃有余地完成任务而感到自豪。在这些照片发表之后,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那时BBC一直报道说女王在拍摄过程中愤然离场,这完全是在胡说,尽管他们马上撤回了报道并公开向女王和我致歉,但流言还是不胫而走。这件事后来被称为“Queengate(女王门)”,后来BBC的负责人也因为这事而引咎辞职。 当我还在为拍摄作准备的时候,就想用苏格兰的巴尔莫拉城堡作为背景,并且在非常早的一次电话会议上向王室提出了这个想法,我说在美国人眼中,女王是一个在户外开放的感觉,我一直受Helen Mirren主演的电影《女王》影响,并且不可救药地提出我是多么喜欢她在影片中塑造的那个角色。结果此言一出,电话那边顿时没有了声息…… 在巴尔莫拉城堡后的第二个想法是拍女王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我问女王都在什么地方骑马,他们说女王每周六都会去温莎城堡骑马,我说那我非常乐意看到女王穿上她的马术服。在一小段交谈过后,我询问是否可以让她在周末骑马的时候停下来,然后下马再骑上去,这样我可以在树林里给她拍照。答案是:绝对不可能。他们说女王只是骑着马出去,然后返回来,并且,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穿什么所谓的骑术服。几天过后他们说女王要去白金汉宫而且不会骑马。 我意识到我必需花一些时间在这上面了。当我们到达伦敦,我径直去了白金汉宫,看遍了宫里包括议会厅在内的每一间屋子,当然,私人房间除外。然后我们到后院选景的时候,发现这里还是冬季气候,树上都没有叶子。这种气氛真的很贴合女王现在的状态。太棒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穿着盛装在户外拍一张照片。 话虽如此此,你也不能孤注一掷,要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我一直觉得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让女王到室外拍摄,于是我开始挑选拍摄的服装。我将嘉德勋章长袍做了更紧致的剪裁,这样显得更利落一点,但随后我们被告知她里面只能穿一条白色的裙子。我们试图说服换成金色,我是希望女王能够穿得更丰富一点.女王日常的穿着都比较简约,但现在她的年龄较大了,我觉得她穿得雍容华贵一点会比较好。但她本人好像不太喜欢。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她应该在嘉德勋章长袍里面穿金色和白色的长裙。但女王已经80岁了,尽管她还很硬朗,但是要不断穿上又脱下这么多厚重的衣服还是很郁闷,而且出于时间考虑,她不得不把这些衣服层层叠叠地穿上。黄白色的裙子最终套在了最里面。 我依然在为不能让他到户外拍摄而烦恼。要知道户外是多么的美丽,外面又不冷,又不下雨或是什么的。于是我想到塞西尔·比顿的做法,比顿对布景非常的在行,拍摄了很多摆拍得很厉害的人像,或许因为都是黑白照片,而且对背景稍微做过些虚化处理,所以你不会注意到是其实是用的布景。我觉得我也可以做一些类似的数字处理,于是我决定拍摄花园和树林的外景充当背景。 宫廷给我们25分钟的时间拍摄女王, 所以一定得有一个战略计划.我选择了一间宽敞的会客厅和白色的前厅作为主要拍摄地,可以让阳光会透过这个高大的窗户照射进来作为主光,而辅助光已经被预先设定好了,当女王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的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将灯光打亮而已。我们还在前厅架起了一个灰色的背景板,他在这里穿上上嘉德勋章长袍,但是不带皇冠。第一组照片是在一个阳台上拍摄的,她身后就是天空,但这天空会被我用数码把我前些天在花园拍摄的照片替换进去。我不太想让他在花园里的时候也戴着皇冠。 正式拍摄那天早上,女王故意沿着会客厅走了下来,散发着坚定的威仪。BBC对这里一切做了全程记录。当然,如果我有任何选择选择的话,我是不允许他们到我的拍摄现场的,但是他们已经跟在女王身边好几个月了,他们还用麦克风录下女王走下来时候说的话:“这种样子我已经拍过很多了,谢谢你!”接着她就走出了会客厅。后来部份画面被BBC剪辑成了一个片段,看上去就像女王努发冲冠地冲出了大厅,而不是进入。因此搞得很混乱。 女王迟到了20分钟,这让我感到很奇怪。而且你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能否给补回来。我才5岁的小女儿莎拉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她给女王行了礼并给女王献了花,然后我介绍了一个我们的拍摄团队。就在此刻我惊讶地发现女王竟然戴了王冠,这是和我们的计划不相符的。可能是后来他们擅自加上去的,这个裙子倒是没做什么改动。然后女王说:“我没有太多时间,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然后我带她到第一个拍摄场地,并给她看我拍的花园的照片,我以为她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后我带她去了前厅,这时候我本来觉得已经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而且当我拍照的时候她也显得很镇静。 时间变得非常紧张,尤其是已经少了20分钟,我向女王提意让他摘掉王冠(但我用了crown[有王权的意思]这个词,这显得有些失礼),随意一点比较好,不需要这么隆重。但女王说:“不要那么隆重?你以为这是在干什么?”。我当时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英式幽默?这时候我发现给她工作的化妆师和其它工作人员都站在20码以外的地方。 我们挪动笨拙的长袍,先拍摄女王注视窗外的照片,拍完之后随后我说,“您刚进来的时候我有些冒犯,不过,我还有另一种尝试,能否拍一张您穿着海军司令的斗篷的照片。”我想起塞西尔·比顿拍摄的最后一张女王的照片,她身穿斗篷,这是一张非常鲜明、简单、强烈的肖像作品。我们回到前厅,灰色的布景已经立起来了,女王也很自然地取下了王冠,拍出来的照片我会把花园的背景用数码合成上去。 拍完之后,我对新闻秘书说我喜欢女王。她真是个历害的人。后来我给我的两个朋友说女王是有点古怪,但这也很正常。倒是这次拍摄经历真的是太不寻常了,事后我写了一篇关于女王的文章,BBC在他们的片子里不曾提到:女王很认真,很配合,其实直到我对他说:“谢谢你”,她都一直待在拍摄现场。整个完成这次拍摄任务还不到事先给我们定下的25分钟。

重返布拉格(4)

他的个性里交织存在着坚硬和宽容,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行者,一个生命的孤独的过客。尽管他不让人们与他过于接近,但是他仍然和朋友之间保持着深厚的友谊。但如今,你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如同他的摄影,经历着巨大的变化,他在布拉格的新家则是一个最为明显的标志,他不再整日漂泊,这是他艺术创作的源泉,但已经是他年轻时的故事了。 最近十年以来,人物已经从他照片中消失了,他现在痴迷于用宽画幅拍摄风景,通常是自然环境中被荒废的工业化景观。在纽约的光圈和Pace Macgill画廊他有两个展览即将开幕。他的一个长期项目,记录皮德蒙特山附近村庄变迁的摄影项目也已经完工。他正考虑去以色列完成一个拍摄任务,内容有关“安全墙”侵占巴勒斯坦土地的故事。 “假如我能去那里”他说“我不会把这堵墙当作一个政治问题来拍,而就是从它对土地的侵占入手。它是一个纪念碑,我觉得这是人类文明的失败。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选题,但是我还要知道我拍摄的照片最终会用几张,我的控制权有多少。这是我从布列松那里学到——你总是要对钱是从哪里来而心存警惕。” 当我们在他家附近的一个酒吧又灌下一杯啤酒的时候,我感觉寇德卡已经对所有的问题感到不耐烦。但是提起布列松,他又再次陷入了回忆。早些时候,他曾经给我看过一封这位法国大师在寇德卡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写给康奈尔卡帕的信,说得很简单:“来人是一个疯子,他的名字叫做约瑟夫。” 他和布列松之间友谊的基础是什么?寇德卡想了很久:“我们总是在争吵干架,”他说着仰头大笑“他试图教我如何去思考,我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然后他就大叫,我家里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这就是通常我们在一起的场景,然后很快我们就把这都忘记了。作为一个摄影师,我不认为他对我有任何影响,只是他教我理解职业人士是如何工作的。他更多教会我的是如何做人,这是言语难以形容的。他不断质疑一切事物,而他同时对我又是那么的宽容。” 这不是头一次,寇德卡的眼睛湿润了,他又喝了几口啤酒,继续说:“有一次,亨利(布列松)从巴黎给我打电话说,约瑟夫,柯特兹来了,你一定要和他吃个饭认识一下。他向来奉柯特兹为大师。我却说,亨利,我喜欢他的照片,但是我不需要去见他。电话被挂断了。但是很快他又打回来,他说,不,你不知道,你必须见他,因为我们三个,我们是一伙的。当时,这对我来说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儿,而现在,当我站在一定距离之外回望这个故事,我能感觉到一些他说的话的内在含义”。 (完)

重返布拉格(3)

从那以后,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就充斥着寇德卡的生命,这也使得他一直在不断地变动,迁移。1970年代,他来到伦敦,英语说得很糟糕,同事马格南摄影师David Hurn在Bayswater有一大套房子,这里最终成了他的大本营。 “这房间有一个昵称,‘流浪者之家’”Hurn介绍:“那些生活艰苦的摄影师都会到这里来借宿,睡在地板上。寇德卡是Elliot带来的,他一直在帮他逃离捷克,我当时理解,他会在这里住几周的时间。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询问我能否用我的暗房冲一些胶卷。但是没想到他拿来了800个卷。最后,他在我这里断断续续住了将近9年。” 冬天,寇德卡会呆在伦敦,而夏天,他则背着背囊和睡袋在欧洲旅行,他在Epsom的赛马会和Appleby的马市上拍摄吉普赛人,也在 St Patrick山和爱尔兰的Lough Derg拍摄朝圣者,也曾拍摄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吉普赛艺人,他只身一人旅行,没有行李,没有钱,累了就睡在地上。和所有伟大的摄影师一样,他有一双能够发现细节的眼睛,并且能够将其归为一种秩序,尽管他的报道都是匆忙的,但是却都在他的精准控制之下。有一张照片从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那是一个戴手铐的年轻吉普赛人,满脸困惑地独自站着,画面中间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着一排人,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警察,他们似乎在看守着这个人,空气中充斥着怪诞的气氛。而这个男人,他因为谋杀自己的妻子,刚刚被捕。 那些吉普赛人都管寇德卡叫浪漫的偷渡者。“我只拍摄那些和我自己有关的事情”他说,“我从来不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给杂志拍,也绝对不拍广告。不,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的自由。我也不会拍战争,我对暴力不感兴趣。当然,如果我现在就在格鲁吉亚的话,我会拍摄下那里发生的事情。” 他停下来,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酒“你知道,人们常说,噢,约瑟夫,他是一个永远的局外人。但是,与之相反,我一直都试图成为一个局内人,不管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摄影师,我是我周围一切事物的一部分。” 寇德卡1938年出生在摩拉维亚一个有400人的村庄,和另一个著名的捷克流亡文学家米兰昆德拉住得很近。小的时候,他喜欢民间音乐,喜欢飞机,也对当地一个面包师傅拍摄的家庭合影充满好奇:“自从我看到面包匠的相机,我就每天到森林里采草莓,卖给冰淇淋师傅,这样我就可以存一些钱,买一台我自己的相机。” 当他到布拉格学习机械工程的时候,寇德卡受到了Jiri Janicek的影响,他给学生组织了一个摄影俱乐部。很快寇德卡就开始为一家名叫Divadio的戏剧杂志工作,就是在这本杂志,他发表了自己第一组照片:艺术家们彩排时候的近景肖像。不过到了1967年他干的工作是在布拉格做航空机械师。“那太有意思了,我和热爱摄影一样热爱航空,”他继续讲道:“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如果我继续从事这份工作,我可能就会死掉。我没有当老板的野心,想着要为所有人的安危承担责任我就害怕。而挂着一台照相机,你就是你自己的老板,你只对你自己负责。你可以一个人带着相机游荡,没有人会责怪你。” 从68年事件之后,寇德卡开始自己的流放生涯,现在是马格南的正式成员,他和图片社的创始人之一布列松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他仅靠一些小的基金和奖金持续地跨越欧洲记录吉普赛人的生活。在旅途中间,他会到马格南的巴黎总部呆几周,睡在桌子底下。他告诉我,他的先父曾每个月都给他送来家酿的Slivovic酒,“那是一个小塑料瓶子,上面用捷克语写着‘醋’,他想这样我可以不用付税。”很快,寇德卡在马格南赢得了一个称号“酿酒专家”,“那个酒,第一杯下肚,没有人能够呼吸”他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第二杯酒下肚,所有的女孩都开始在地板上跳舞。” 寇德卡对自己持续不断的旅行毫无悔意:“在英国,吉普赛孩童总是问我两个问题,你睡觉的时候穿衣服吗?你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是什么时候?他们是一些游牧民族,但是他们每年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以期看到自己人。我知道,他们很可怜我,因为我无法做到这点。” 当我问起David Hurn,寇德卡是否得过乡思病,他回答:“约瑟夫不是那种人,但他有时候会陷入沉默,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他总是会偷偷溜到厨房把马铃薯磨碎和香菜籽和在一起。“他似乎一直喜欢吃这个,就好像他总是要睡在地板上,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种虚伪的罗曼蒂克,直到后来他妈妈从布拉格来看他,她不会讲英文,有个下午她说了一些什么,我让约瑟夫翻译,他说,‘我妈妈说,她好想吃一大盘土豆末香菜籽。’” 尽管他从来不曾和女人维系长时间的关系,他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的三个不同的母亲分别来自三个国家,两个大女儿,还有一个13岁的儿子。最近当老师问男孩子他父亲是谁,他回答:“他是个游牧者。” 寇德卡会特别骄傲地谈论自己的孩子,但是其中可以看出有着隐隐的内疚,“听着”他说,“我不是一个居家男人,我也不可能成为居家男人,但是我非常高兴我有孩子,而且也希望他们为自己的存在而开心。从一开始,我就和孩子们有一个约定,那就是我不能一直陪着他们。我告诉他们,当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属于他们,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最好能够忘记我的存在。” (还差三段,吼吼,原来翻译篇文章如此之累)

重返布拉格(2)

寇德卡,他那依然年轻的脸庞被一头散乱的白发包围着,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要比他实际年龄年轻20岁。他是一个慷慨而好客的人。他把自己在布拉格郊区的房间给我住,并且坚持要付我们午餐的钱。他最为著名的就是从来不肯接受太多的采访,他的沉默让他始终带有一些神秘感。不过,今天由于酒精的作用,他却一直是妙语连珠。 寇德卡从巴黎的居所重返布拉格是为了筹备他的1968摄影作品展,展览在旧城的礼堂里举行,此时距离苏联入侵整40年,他在今年稍早的时候还出版了一本书,名叫“68年的入侵:布拉格”(Invasion 68:Prague),书中记录了布拉格人民那7天的生活,无论老幼都涌到街头抗议苏联入侵。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愿意回忆这件事”寇德卡说“但是我想现在应该是可以开始追忆的时候了,假如这本书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我很高兴。捷克人不像你们爱尔兰人,我们并不是那么有勇气去和不平等去斗争,但是正如我的书里面所体现出来的,那一周,我们都对自己的行为非常自豪。” 那一周,三十岁的寇德卡在布拉格街头极端的情况下拍了5000张照片,一个俄罗斯士兵朝他射击,最后因为拥挤的人群的掩护才得以逃脱。在展览结束所放映的一部短片中,你能够看到一个年轻且骨瘦如柴的寇德卡站在一台俄罗斯坦克上,正在拍摄一个捷克人挥舞着一面抗议的旗帜。 有一些照片里的被摄者也出席了展览,其中包括那个把手臂放在照片前景处的男人,背景是空空的布拉格街头,他的手表表明了入侵的时间。“都四十年过去了”寇德卡说“我不记得他们,他们也不记得我,记忆真不可靠——但是,你却可以相信这些照片。” 当时他对“新闻摄影”这个单词根本就没听说过,“我没有看过生活画报、巴黎竞赛画报,我只是感到自己迫切需要把这些我深陷其中的事实拍摄下来”他使用一台非常简陋的Exakta相机,从一个朋友那里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来一堆电影胶片,将其剪裁开,钻进布帘里再把胶片上到相机里。“我必须跑回家里才能重装胶片,我总是担心这样会错过很多画面。不过有一次,大概这反而救了我的命,当时我正在装胶片,就听到外面响起了爆炸声。不过,真的简直难以置信,现在全世界的人恐怕只看过我这些照片中的10张作品。” “最开始,我并不想做书和展览。”他说道“我认为我已经选出了最好的10张照片,说实话,当我编辑这本书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比这10张更好的。那10张照片有着普世的价值,在其中,谁是俄罗斯人谁是捷克人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有人拿着枪,而有人没有。” 但是,这些没有公布的照片却依然很重要,他们是20世纪历史上这一重大的事件的视觉证据,那一周,人们经历了政治和情感的危机,事件最终导致一个国家随后20年的发展历程发生了改变。在那些精致构图的画面中,一张又一张,寇德卡捕捉了那些抗议人群所爆发出的能量,从强烈的不满到激烈地抗争,随后又突然地消失,这个变化过程都被他记录了下来。“我现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真的不相信它们是我拍的。当时马格南也不相信这照片是一个人拍的,哪里都有我的影子,因为那时候我不管走到那里拍摄照片,都感觉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一张照片等着我。我几乎没有时间考虑自身的安危。” 有一张照片他拍摄到了一个羸弱的老人正准备去工作,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但是却突然停下来捡起一块鹅卵石砸俄罗斯的坦克。在另一张照片中,一个年轻人把衣扣揭开敞开胸膛,似乎在让坦克里紧张的士兵朝他射击,还有一张,一个漂亮的女士正在和俄罗斯军官争辩,对方神情傲慢。 “事实上,我并不恨这些士兵”他说“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和我一样年轻,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系统中。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同样也会在我身上发生。他们可以在一个清晨把我弄醒,把我送到华沙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其实我们没人是自由的。” 从那以后,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就充斥着寇德卡的生命。 (未完)

重返布拉格(1)

英国卫报刊登了一篇寇德卡的文章,挺不错,本来想再发起一次联合翻译,但是自己特别想看,干脆还是我自己翻吧。争取两天弄完。 40 years on: the exile comes home to Prague 作者Sean O’Hagan 1968年,苏联入侵布拉格,40年过去了,我们再次与寇德卡相见,就是他,拍到了发生剧烈变动的那一周的场景,并从此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摄影记者之一。   1969年,那是俄罗斯的坦克开进布拉克城内之后一年,寇德卡和一个捷克剧团访问伦敦。一个周日的早上,他在附近散步,忽然看到剧组的成员都在买泰晤士报的周末画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非常吃惊地发现,人们正在看一些惊人的照片:苏联入侵布拉格,并引发了街头的抗议。这些照片已经成为20世纪这一关键事件的重要历史记录。 “他们也把这些杂志拿给我看,杂志上说照片是布拉格一个无名摄影师拍的,如今已经偷渡出国。”寇德卡说着,并且摇着头,看上去仍然无法让自己相信现实“我有口难言,那些照片其实就是我拍的。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不敢回捷克了,因为我知道假如他们想找出这个无名摄影师,他们肯定会做到。” 在返回布拉格之前,寇德卡就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他先是联系了马格南图片社,就是他们把那些照片发表出去,并且署名为PP(布拉格摄影师的缩写),以避免他和他的家庭受牵连。马格南立刻给捷克文化部写了一封信,说他们要给寇德卡一笔基金,奖励他在欧洲各地拍摄吉普赛人的生活。这个方法很奏效。到了1970年,当他的签证已经失效的时候,寇德卡还是没有回国。如此突然地成为一个没有祖国的人,他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吉普赛人,不断地迁徙,转移。 寇德卡所经历的旅程大概是20世纪摄影史上最伟大的。当我和他在其布拉格新家见面的时候,他在墙边一排箱子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墨水笔标注出如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的旅程,记录下他穿越欧洲和其他国家的痕迹。其中布满他手写的字迹,那是在旅途中参加各种节庆和聚会的感悟。这张地图的起始时间是70年代,如今看起来好似一份特别的艺术作品——从某种程度上,它就是一个艺术品。其实,蕴含在寇德卡照片里的那种无根的烦乱以及重获另一种自由的独特感受,那是真正的艺术。他的著作“流放”,这个标题就是寇德卡自己以及他的被摄对象的生活的体现。 “那17年,我不需要付任何房租”他说着,大笑起来,同时举起一杯slivovic酒,那是他为了迎接我的到来调制的一种白兰地酒“就连那些吉普赛人都十分同情我,他们觉得我比他们还可怜。晚上,他们睡在帐篷里,而我却以天为被。” 寇德卡的流放生活已经过去了38年,距离苏联入侵布拉克也已经40年,寇德卡终于在布拉格有了一个“家”,这套公寓位于城中心附近一个安静的广场的拐角,对面是一个教堂,他十分骄傲地告诉我,德沃夏克年轻时曾经在那里作曲。他的家光线充足,通风很好,更像是一个工作室而不是休息的地方。成箱的笔记本被严格的分好类摆放着,显现出其主人的心思缜密,“寇德卡是一个极其严谨的人”他的好朋友Eliott Erwitt说,“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孤僻古怪的人,他的思考方式异于常人,从他的作品中你可以看到,他看世界的方法完全不同” 这个70岁的老人,他和自己的老伙伴布列松一样,成为带有神秘色彩的摄影师。他同时和另一位摄影师弗兰克罗伯特比肩,已经成为20世纪报道摄影史上最后的浪漫。他和弗兰克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吉普赛人是我拥有的第一本摄影画册,尽管我都忘记了是如何得到这本书的,但是我始终记得它对我的影响。我当时正在伦敦学英语,吉普赛人这本书比其他任何当代文学著作都更吸引我。就在这次采访之前,我又重读了这本书,发现在那些充满本真色彩的照片底下,仍然蕴含着力量,且是那么的忧伤。寇德卡的照片中总是充斥着这种美丽的忧伤,葡萄牙人管这个叫做saudade,在葡萄牙语中意为对于不存在或曾经存在的事物的一种模糊的和持续不断的盼望,在英文里没有词语能够对应。 当我提到这些感受的时候,寇德卡点头称是:“我儿子的母亲,一个意大利女士,她曾经告诉我,‘约瑟夫,你这一生,不断积聚能量和忧伤,你同时把它们都扔到脑后去,不过,它们却依然装在你身后的背囊中,在你拍照的时候全都跑了出来。’兴许她说的是对的。” (未完)

三位老哥看奥运

写下这个题目,我偷偷地乐了。 每天我都能在电视里扎堆的摄影师人群中看到一堆熟悉的面孔,我看到他们紧张地攥着照相机,随时准备开炮,瞅见一个摄影师冲着场上的志愿者大声怒吼——闪开,你挡住镜头了——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们,因为我胆小,受不了那种气氛。 David Burnett,62岁,Paolo Pellizzari,52岁,Ken Jarecke ,45岁——联系图片社拍奥运的三位老哥,打开他们的照片夹,只需浏览两三张,你就不用看署名便能猜出那是谁的作品: David Burnett扛着他的老古董——4×5 大画幅相机Speed Graphic在高精尖的设备群里出没, Paolo Pellizzari依然在拍摄他的宽画幅作品,Ken Jarecke 算是这三个人里的年轻人,但他也没有被亢奋的赛事影响,运动员的手、脚、一个眼神那是他着力捕捉的。 三个老哥没有超级大炮筒,遥控相机,一堆镜头,不会疯狂地追逐运动员,一定要拍到什么和什么。他们甚至不太关心比赛结果,谁赢了,谁输了,这个奥运不是什么“比赛”,他们依然按照当年自己拍摄战争,拍摄社会人生的节奏拍眼前的一切。但是,他们的照片让我感到快乐,产生一种随便拎着什么相机去拍照片的冲动,也许可以这么说,只有在他们的照片里,我才找到了那让我神魂颠倒的“奥运”。 以上,David Burnett摄 以上,Ken Jarecke 摄 以上Paolo Pellizzari摄 去David Burnett的博客看看,这里

周末话题:马格南和VII

我们的汶川项目还邀请了马格南摄影师Patrick参与,所以最近一直和马格南不停打交道,有个图片社就是好,Patrick的一切都交给伦敦办公室,由他们和我讨价还价,他自己则度假去了。 福利说,某些老外提起马格南是这种态度:“哦,就是那个小图片社。”嘿嘿,虽然未必将马格南捧得至高无上,但是这个“小”图片社的存在,平衡着全球的纪实摄影的发展,要是马格南举步维艰,那大概就是真正讨论纪实摄影死亡的时候了。 马格南不断更新纪实摄影的概念,这不仅仅在于他们吸纳了很多根本就不像马格南成员的成员加入(这个分水岭应该是从马丁帕尔开始),“动感马格南”的出现则是他们最时髦的一次革新,多媒体技术手段的应用,给予纪实摄影新的力量,这让马格南再次站到了潮头。 介绍一部马格南最新的多媒体作品:Alaska:An Unveiled Secret,作者是Alex Majoli,重新追溯了一段悲惨历史:1961-1987年,110个阿拉斯加Eskimo孩子遭到教堂传教士和志愿者的性骚扰。 摄影师的拍摄线索是回访当年的受害者,但是在后期制作方面,这部片子已经不是马格南早期简单的声音+照片的模式。 彩色+黑白的拍摄方法非常难以操作,但是在这部片子里,有几个片段是从彩色过渡到黑白,然后黑白过渡到黑白视频,然后再回到静态黑白照片,回到彩色——这种方式太棒了,对于一个追忆过去的故事来说,再恰当不过。  此外,同期声音的运用,风声、歌声等等,都特贴切。 现在的这种后期效果和前期的视频、音频和静态照片有计划的采集有密切关系。这似乎预示着,多媒体作品不是马格南摄影师的副产品。 另一家支撑纪实摄影发展的重要图片社就是VII。我非常喜欢vii的lauren Greenfield,她也是在纪实照片、纪录片等各个领域都展开工作的多面手,不过,我最欣赏的是她对都市体裁的开拓。 VII的Gary Knight最近拍了一些在他看来,是拍得最为开心的一部作品,《刚果肖像》。从总体上来看,受到James Nachtwey的影响,Vii的风格还是比较传统的,甚至比马格南还要遵守传统经典纪实的拍摄套路。不过,这一次Gary Knight打破了套路。他在刚果拍摄一个摄影项目的时候,做了一个副产品,把宾馆的床单拿出来,挂在街头,布置了简单的影室,邀请当地人前来拍照,可以和自己的朋友拍合影,也可以就是和自己身边的东西一起拍照。这种做法在艺术领域已经不新鲜,但VII的变化是他们自己的一种突破,也体现了摄影实践领域里的一种融合趋势:艺术、纪实、时尚甚至和商业都在产生各种交集。 另外,在成都遇到我的两个救星,杨怡和陈春林,他们给我找来了手机充电器,春林的作品(相,一日之鉴)的操作方法从表面看和Gary Knight相似,但有着他自己的内涵,且规模更为庞大,我很喜欢。再找个机会单独介绍吧。

Joe Mcnally的大宝丽来照片

Joe Mcnally几年前来人民大学做讲座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博,所以颇有些孤陋寡闻,这两年在博客上的游历让我慢慢搞懂,在美国要是给杂志摄影师排个座次,这家伙怎么也在前三名之列。 Joe也开博了,这是一件大好事,到目前为止,他写博客的兴致还很浓厚,希望他也能像我一样孜孜不倦。 如果你不太了解Joe,也许听说过911之后的一个摄影项目,用超级巨大的宝丽来给消防员拍摄真人大小的照片,而这些照片的拍摄者就是Joe,他最新的一篇博客讲述了这个项目操作的全过程,整篇文章就那么杂七杂八地谈着,很亲切。 Joe在这篇博文里先是回顾了911双塔依然存在的日子,它们的身影经常在自己的作品中闪现,甚至他还精力旺盛地爬到北塔上拍摄拍照。 但是这一切都随风而逝,911之后,那里剩下的只有断壁残垣。 “现在该干什么?”,我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如何面对这些悲伤、愤怒与怀疑?我该做些什么?不管在哪个层面,不管那是多么小的努力,我该做些什么? 我是一个摄影师,我唯一可以奉献的是照片。但是我不想如同我的同事一样,跑到街上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干这个,我恐怕不能再给他们锦上添花。我就呆在家里,花更多时间陪着我的孩子,也非常焦虑地思索着。911之后我第一次带相机出门是为体育画报完成一个任务,拍摄体育明星们在灾难中的表现。 Joe忽然想到了自己一年前曾经用过的一台非常特殊的相机,能够拍摄真人大小的宝丽来。相机有一个汽车车库那么大,镜头来自U2间谍飞机,光圈开到f/45,景深才有1英寸,但是相机没有什么调焦装置,只能靠让被摄对象前后一点点移动来获得清晰的影像,也没有快门,如同古老的暗箱,靠镜头盖来控制曝光时间长短。整张照片最后是40″x 80″大小。 能否用这台相机拍东西? Joe立刻写信给时代华纳集团的总编,这是一个能够拍板掏钱的人。 他在周一早上把钱交给我。压力顿生。这是一笔巨款,十万美元。他看着我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Joe ,要是你花了两万美元,我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没关系。但是要是你花了十万美元,也如同打水漂,那就有麻烦了。他拖长了音说那个词:有……麻……烦! Joe的想法是,要把相机当作一种人性化的工具,给人们造像。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站在相机前方来等待自己肖像的完成,安静地,在黑暗中,等待那么一刻,闪光灯亮过,肖像作品诞生。一般来说90%的拍摄都是一次完成,因为那一张宝丽来相纸就是300美金。这台机器很争气,有的时候从早工作到晚要拍大概40张照片,机器仍然撑得住。(机器的租金是2000美金一天) 最后的展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中央车站开始,连续在7个站点展出,一年之后又重新在纽约展出。照片和最后的画册赢得了很多赞助。时代集团和摩根士丹利都赞助了不少钱,三周之内卖出了四万美元的图书。 Joe的收获不仅仅是这些,他和被摄对象成了好朋友,并且不断地回访他们,继续给他们拍照。在他的博客上你可以看到他的被摄对象当时和几年以后的追踪照片。 但是这批照片给Joe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那就是此后7年,他要为保存这些照片支付一大笔费用。 “有的时候,我就耸耸肩对自己说,这是一笔投资嘛。而有的时候,当我没有工作,整个行业不景气,工作室将近崩溃的时候。有些晚上我睡不着,我就想,好吧,我去找我那些消防队的朋友,把这堆照片丢进火里,烧掉完事儿。” 这中间有很多艰难曲折,我就不翻译了,但是好消息是,Joe终于得到了一个器材经销商的支持。这个,其实也是joe的博客的由来,他的博客上挂着这家公司的广告,他们也会合作搞一些摄影培训项目。 Joe的新书“the moment it clicks”非常值得期待,因为他称得上是闪光灯用光大师,好消息是人民邮电出版社已经拿到这本书的中文版权,翻译工作正在进行中。

Alec soth杂记

四, Soth正在仔细检视他的几个摄影项目创作过程中的衍生品,其中包括密西西比河畔的梦乡、尼亚加拉以及狗岁月波哥大。他正在考虑在即将到来的巴黎影展中,用一面墙甚至整个房间来放置这些细碎的东西。 这些细节散落在一张大桌子上,其中一些是密西西比河项目中,他的被摄对象写的“许愿卡”,比如,“我的梦想是要出名”又比如“我希望Matthew不要卷入麻烦。” 这里还有一些他的密西西比河之旅中从未发表过的照片,有一张是一个妓院的小广告:”任何时候,你都有选择另一个女人的权利。” 此外,还有一些是他的尼亚加拉项目中收集的情书。 “假如有一个漂亮的公寓,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封信里是这样写的, “以及我们过去所拥有的美好回忆,你还会回来吗?” 大桌子上的零碎东西 五 最近Soth接到马格南图片社的任务开始完成他一个新项目:时尚杂志。Soth飞到巴黎,在模特家以及时尚秀场里拍摄,他发现,拍模特完全不是他所长。 他认为,问题是在于这些人根本做不到自然,“他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很做作,我对那些有名的人,以及一直不断被拍摄的人毫无兴趣。” “上周我本来要去拍摄Michael Stipe,但是我没去。”他说“我有一个拍摄他的主意,就是要在很远的地方拍他,好比让他站在街角上,似乎和我的相机隔着几条街远的距离——我想表达我和他们的距离。” 时尚杂志里的作品 艺术评论家Jonathan Raymond 在2004年 Soth的作品首次出现在纽约的时候谈到: “他的作品很传统,是经过缜密思考而完成的。” Charles, Vasa, Minnesota. Photo: Alec Soth 我进一步追问Raymond,希望他从文脉中梳理soth的作品,更深入地解释一下。他则认为Soth完全摆脱了70年代以来一些艺术家(比如Jeff Wall)用巨大的尺寸、电影化的手段来创作的方式,而这些手法在90年代开始变得特别流行。 “我认为人们更希望在摄影艺术作品中看到有血有肉的东西,而soth则在这方面做得非产好。他的作品实际上回归到那些“在路上”的摄影师的风格,走出去,记录真实的人真实的景观,显现衰落的世界。” soth汽车方向盘上的备忘录. Photo: (…) Read more

Alec soth 杂记

受陈皎皎邀请,给新视线杂志写一篇介绍alec soth的短文,却无意间搜到了一篇记者手记,其实就是今年1月份翻译的那篇《alec soth:在别处》幕后的故事,又披露了很多原文没有的细节,甚是有趣,相信大家会喜欢,翻译如下: 一, Alec Soth在明尼阿波利斯长大,有着病态般的害羞,他有一组纪实作品便是反映自己如何面对陌生人的故事。 在soth的St. Paul工作室里,他从自己放负片和小样的架子上,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标记着“1993-1995”,里面是一些黑白照片,这个项目他称之为“完美的陌生人”(prefect strangers) 拍这组照片的时候,他通过报纸上的个人广告的电话号码找人拍照(那时网络时代还没有到来),过程非常艰难,他总是被拒绝,不得不去公园拍照或者在展会上拍摄孩子。 “我的目标就是拍摄各种类型的人”,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着照片“这是一个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比另外一些人更有趣的过程,不过,我害怕极了,甚至可能会发抖” Soth在翻阅他的完美陌生人系列. Photo: Nick Vlcek 他静静地评价着这些照片:“这个人和我是一个类型的。。。她不是。。。他是。” 通过拍这些照片,他试图了解他所喜欢的东西(这是不能用文字表达的),也学会了如何和陌生人相处。 二, “我现在的思考更为集中,在开始之前我能够把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排除在外。” Eric Carroll是Soth的工作室经理,有的时候也充当他的助理,他说自己很快发现:“Alec每次按动快门,都有着充分的信心。” “他在拍摄前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他接着说,“我觉得似乎Alec所有的工作,在他拿起相机对准外在世界开始拍摄之前,都要对他即将拍到的画面进行研究、想象,以及深思熟虑。” Carroll给我讲述了当初他第一次给Soth做助理的故事,那时候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给 8×10座机的片匣装负片,他们是为W杂志拍照,soth要求找一个有无线网络的酒店,浴室必须没有窗户(因为要拆装底片),Carroll 的工作是装卸大概60到80张底片。 Soth给Carroll交代了具体的工作细节: 1, 在浴缸里装胶片,因为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尘埃。 2, 假如浴室里是荧光灯,那么要在灯灭之后10分钟再进去,因为灯管的余温会给底片带来灰雾。 (…) Read more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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