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挂历照片的另一种思考

每年我都特兴奋地等待“荷赛”开彩,今年竟然给忘记了。 荷赛得奖作品里也有不少“挂历照片”,我觉得这也无可厚非,因为这是一个新闻比赛,用不着那么深奥,能够让读者视觉上获得愉悦的同时并接受信息,这一直是荷赛的宗旨。 昨天揶揄了挂历照片,今天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其实还可以换个角度看这种形式的出现。我那个统计博客浏览数据的网站里,有一项叫做“跳出率”,我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不过看统计结果几乎都是百分之百,我猜想,这大概是人们点到这个博客之后随即就跳转的一种统计。其实很多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式也变得越来越“挂历”,更倾向于平行思考,而不是垂直思考。这应该和网络阅读有很大的关系,我们已经习惯在各种网页之间跳转,浏览器里总是并列着若干的窗口,很少专注某一个网站而持续阅读,更不要说捧着一本书读半天。这种生活方式,思考方式,阅读方式,多少影响了我们的观看方式。 也许还可以参考弗里德曼的著作《世界是平的》,求得部分解释。典型的挂历照片的思维应该包括地点的转换,如果做到完美,应该是一种全球化的扩展,从中国跳跃到美国,然后可能再跳到越南。积极的一面是,我们的视野变平坦了,思维被拓宽了。但负面影响是,我们错误地认为网络可以消除沟壑,虚拟世界带给我们很多假象,这使得我们过于骄傲,以为世界尽在掌握,浮光掠影,反而失去了对真实生活的观察和注视。 话说回来,读一张照片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今年荷赛的大奖照片,原本没有太多感觉,看了主席MaryAnne Golon的解释之后,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张照片是一个双关语。它看上去是一张经典的战争冲突照片,但实际却是在驱逐那些丧失房屋居住权的人们。现在,由于人们无法支付房屋贷款,“战争”已经进入到他们的家里。

马格南味儿的时尚

马格南每年都会做一本大书——《时尚杂志》(fashion magazine),Bruce Gilden、Martin Parr拍过,Alec Soth拍过,最近的主厨则是Lise Sarfati。这些人的风格其实都和所谓时尚不沾边。这几本所谓时尚杂志也让不少时尚圈中人恼怒,毕竟,那些时尚大片都是一大帮人前后簇拥着,那么那么那么拍出来的。 伴随着《时尚杂志》里发出的这不是时尚的时尚的声音,马格南的大叔们继续吹响进军的号角,本周《纽约时报》杂志推出特刊《伟大的演员》,标题旁边是一行红字:没有发型设计和化妆 此次上场的M图片社摄影师是以拍摄战争起家的Paolo Pellegrin,他用报道摄影的手法拍明星,将他们置于生活和工作环境之中,用“战地摄影”的构图展开拍摄,唯一不同的是,在后期用时尚摄影的手法对照片进行润色处理。最后的作品在我看来虽然还是有些过于甜腻与做作,不过还是蛮有趣的。 另外,推荐看这期法国网络摄影杂志Purpose,本期主题是《童年》,不光照片超好看,音乐也特好听。

如何拯救报纸

如果有一天,你打开1416教室,发现一个小小的按钮,上面写着“收费进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骂娘。《时代周刊》封面文章《如何拯救报纸》作者Walter Isaacson的女儿将这些试图对互联网上的免费音乐、新闻、视频收费的人称之为“恶人”。 比尔盖茨当过恶人,1976年他给那些未经授权而使用Altair Basic语言的爱好者写信,他说:“你们所做的实际是阻止更好的软件的诞生。。。。有哪个人会倾心去做‘专业’工作,自己却一无所得?” 网络读者们一定会举出各种例子反驳盖茨,比如1416(但愿这里还能归为专业工作。)还有大量不断涌现的免费资讯共享网站、博客,仿佛浩瀚的互联网永远会东方不亮西方亮。但是,我们这些职业博客写手是否想过让自己的付出有所得?是否偷偷计算过如果每位读者捐资一毛钱,是不是就可以真的以撰写博客聊以余生?但是,这不过是梦中偷着乐罢了,在当下的情景中,大部分免费的网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就是广告。 当下报纸遭遇到的危机,其实并不是新闻的危机,《如何拯救报纸》这篇文章很有启发,文章中谈到,现在其实是一个新闻前所未有的繁盛时期,年轻一代也对资讯充满了渴求,而问题就在于,专业工作者所提供的严肃、优质的新闻需要成本,而读者会花20块向电信运营商购买短信套餐,却绝对不会花钱在网上订购一份报纸。这最终使得几个世纪以来的媒介运营方式发生了改变,传统媒体的收入来自零售、订阅和广告,而现代媒体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广告。 作为读者你自可以耸耸肩,那就靠广告好了,但是当媒体发展依赖广告而不是读者,这是一条很危险的道路。打个比方,我不会写得罪佳能的文章了,因为是佳能支持我,而不是你们。 最近接触了一位纽约时报的顾问,在帮助时报解决经营问题,他提到,传统媒体向网络过渡,最困难的并非是内容和形式上的转变,实际上,这方面的问题,美国报界已经有了很好的解决方案,最为棘手的是经营模式上的转变。报纸如何通过网络盈利?至今仍然没有好的答案。 所以,伴随着经济危机的寒风袭来,读者们将看到越来越多的专业工作者离开新闻岗位。好吧,我们可以不在乎他们的告别,那么,未来我们是否可以期待公民新闻记者替代职业人士?这其实就是盖茨1976年提出的问题, 有哪个人会倾心去做‘专业’工作,自己却一无所得? Walter Isaacson在文章中提出的建议仍然是提倡收费,但是应该在网络上建立一个更为便捷的收费系统,或者推行某种电子货币,而且通过让读者付费而建立起一种类似“表决系统”,由读者决定哪些内容他们需要,从而使之留存下来。但愿,这真的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一直在拿1416做比方,各位不要惊慌,比方而已,我可没有收费的想法,于我而言,收获的是与你们的沟通和交流,甚至是一种骄傲,让我迸发出更多的灵光。这是维持我写作的动力。因此,当春节期间博客一片萧条的时候,真的很让我沮丧。 但是,我最近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们真的从互联网获得了很多知识(或者说信息)么?你们浏览1416教室有这样一组统计数据: 平均每人页面浏览时间不到一分钟。 要知道,每天从浏览新闻到撰写成文章,我花在这个博客的时间至少是两个小时。你们用一分钟就能得到我两个小时的收获么? 这个时代真的让人抓狂。 我时常想到《娱乐至死》这本书,想到我去过的那些小城镇的网吧,人们在闪亮的电脑屏幕前呆坐,qq的头像闪亮。该如何“赞美”这个时代,还是等待着有一天世界轰然倒坍。 你有多久没有阅读,没有写作?希望你们也去整一个“1416”,这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画廊危机

Bloomberg 最近发表了一篇有关纽约画廊所面临的危机的报道,在艺术界激起了小小的波澜,有人认为,危机远比文章中所报道的更严重。 此篇报道的由头是位于曼哈顿城区先锋画廊Guild & Greyshkul的倒闭,这家画廊平均每四到五周都有一个新的展览,但是盈利甚微,据说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布置艺术家的展览之中。开业三年,他们平均每月的开支是两万五千美元,但自去年9月份开始,逐渐无法承担这部分开支,最终导致倒闭。画廊经营者谈到,他们的客人都表示已经不会再花大价钱购买艺术品了。 另一位策展人讲述了最近一次到纽约chelsea画廊区的经历,他拜访的8家画廊,有7家都空无一人,这让他感到非常忧虑。事实上,一些著名的画廊已经开始裁员,缩减开支。 文章中提到两个案例,一个是高古轩( Gagosian Gallery) 正在展出的日本摄影师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的作品,展期已经延长到三月,他有关海的作品,价格已经从四十五万美元降到了三十六万,还有大量作品没有销售出去。 而去年颇受好评的辛迪雪曼(cindy sherman)的展览,据画廊经营者介绍,虽然卖出了一些,但是并非像一年前那样一下子销售一空。 报道指出,目前纽约已经有四家画廊倒闭。而博客作者MAO则对之表示质疑,他提出,自一月份以来纽约有超过四十家餐馆倒闭,更不要说金融危机中那些赫赫有名的金融机构的倒下。难道画廊领域的日子会好过于其他? Mao还对这些艺术品的超高价格“冷嘲热讽”,他说:“想一想,买一张杉本博司的新作,要比买一幢房子的价格还要贵,这合理么?” 他说任何神智清醒的人都不可能掏钱来上这个当。他坚持认为,卖一张在世的艺术家的“照片”,价位竟然能超过十万美元,这实在太荒谬。

视频实验

“我决定拍摄一部视频短片”,自由摄影师Robert Caplin一直以来就对拍摄视频短片垂涎三尺,最近购入的5DMarkII则让他试图成为视频摄影师的梦想成为现实。 在sportsshooter的一篇文章里,他详细记录了给自己15岁的妹妹拍MTV的全过程。 这部片子拍摄的全部家当是一台5DMarkII,一支三脚架,没有使用人造光源。后期制作使用了finalcut软件。 Laia Prats摄 到这里可以观看这部片子。 不过,大家最感兴趣的应该是片子制作的幕后花絮,点这里去看。 这样的“照相机视频”肯定会越来越多,而“我决定拍摄一部视频短片”——这句话似乎也可以看作是新一代摄影师拥抱新技术的宣言。

轮到印度这样被凝视

《Slumdog Millionaire》今年获得十项奥斯卡提名 影评人Dennis Lim 在slate杂志上的评论是这样的 《Slumdog Millionaire》究竟是一部怎样的电影?a,一个真实的印度,b,一部印度风情剧,c,一个童话,d,一系列以时髦手法拍摄的陈词滥调的组装。 Slumdog 是一部环球混搭影片:资金来自英国和美国,完全在印度拍摄,导演是英国人,剧组成员则是印度人,剧本改编自一个伦敦出生的印度作家的作品,编剧则是英国人。 该片颇受西方世界的欢迎,但是在印度国内,人们质疑,1,如果这不是一个西方导演是否也会如此受欢迎?2,印度也有中产,3,这完全是输出贫穷,4,贫民窟的人民不认同“slumdog”的称呼。 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foto8里看到的一组拍韩国的照片。这些片子那么的熟悉,这不就是那谁谁和那谁谁,和谁谁拍的当代中国嘛。要不然就是异域风情,要不然就是超现实风景,难道我们必须被这样观看? Nils Clauss  摄

Everybody and their uncle has a camera

我一直以为这张照片是ps出来的,刚刚才发现,原来这是马格南的Elliott Erwitt 爷爷的作品。我一方面对这张照片所显示的场景感到瞠目结舌,另一方面,得知这是Elliott Erwitt的作品,就更为吃惊。他老人家今年都80岁了。 Pdn对老爷爷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他为新闻周刊工作,并没有因为年龄和名气受到任何特殊照顾,为了拍到照片,在寒风中乖乖地站了8个小时。Pdn问到他拍照有何策略,老人家如实回答:注意保暖。 问及这张照片的拍摄,老爷爷说: “每个人,包括他们的叔叔阿姨,都有一台相机。每个人都在拍照。即使站在典礼的现场,他们也不停拍照。场面太壮观了。没有什么事件没有被拍到。 我觉得人们可能不必要一直摆弄他们手中的相机,但是我也不敢确定。因为在这个事件中,你控制不住。你很想确信你就在现场。而拍照就是证明你存在的一种方式。”

高科技

这两天才有空把我的打印机装上,是买苹果电脑的时候送的。(本来应该返还我100美元,至今却仍然没有钞票的音信,看样子应该催一下)。这么久才弄是因为当时正兴致勃勃地组装着打印机,发现竟然没有给usb线,跑到商店瞅了一下,还要花20大洋。小农意识发作,打印机就此扔到一边。前两天偶然在一个摄影器材店发现有便宜的。(6块钱),才想起应该把打印机利用一下。 现在又出问题了,装了半天,怎么电脑就是认不出这个设备呢?虽然装好了驱动,线也连得甚好,却仍然通知我没有打印机的存在。你们帮我瞧瞧什么毛病。别告诉我,还要去买一根线。 说起高科技,这两天美国人的博客还沉浸在对奥巴马就职的回忆中,在记录这场典礼的过程中,摄影师和媒体都动用了丰富的想像力。昨天在办公室,马格南的暗房技师正在一张典礼现场的照片上找他的朋友。这照片最近特流行,是摄影师Bergman制作的,用Gigapan这个软件将他在典礼现场拍摄的两百多张照片拼贴成一张全景照片。有超高的精度,可以不停地放大,放大。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纽约时报弄的这个历届总统就职发言的语言学分析。太有趣了。奥巴马用得最多的词是nation.布什是freedom ,之前克林顿是 century。 遥控相机以前都是拍体育的,这次用在了总统身上,下面这张照片不是“人”拍出来的,而是机器拍出来的。你不可能在总统宣誓的这个伟大瞬间,以如此滑稽的姿势爬在下面。 还有一些好玩的,可以到这里去看。

“看”奥巴马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几个人正在折腾投影屏幕,前台姑娘捧着几大盒 pizza,“香槟准备好没有?”有人在问。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奥巴马就职的日子。 香槟+Pizza,一群人围着电视。房间的灯都关掉了,屏幕很大,人们坐在黑暗里。画面中是华盛顿的人潮。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科幻小说的作者们,是否在他们的书里描述过这个场景呢? 奥巴马开始演讲,直播中穿插现场观众的镜头,竟然有一位打了个哈欠,全办公室的人都惊叫起来。 尼古拉斯米尔佐夫在《视觉文化》一书中将戴安娜王妃的死亡看作是全球视觉文化登基的一个标志,提出了“像素星球”的概念。戴安娜生前已经成为“视觉商品”——她的视觉形象具有多重表征:女人、性、王权、旧制度的颠覆、流行文化,这一切在她死亡之时达到巅峰,透过电视直播,全球观众从不同角度悼念他们心中的王妃,尼古拉斯将这场葬礼干脆看作“像素化星球的登基典礼”。 而奥巴马的“登基典礼”则证明这个“像素化星球”正在更加疯狂地运转。 《华盛顿邮报》所刊发的奥巴马宣誓的照片让我惊讶地发现,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身处现场的观礼者仍然迫切地希望以“机械观看”(拍照片)而不是眼睛观看的方式来参与。瞧瞧离奥巴马最近的那个人,以及后面人群中的拍照者。 没有人能够计算清楚,这场典礼究竟生产出了多少张照片,《华盛顿邮报》把收集到的读者的照片集纳成了一张马赛克图片。 这张照片的寓意似乎是,这些成千上万的照片可以拼贴出一个人民心中的奥巴马形象。奥巴马登基也是一场媒体的宣传战争,在这方面美国媒体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中国。《纽约时报》网站今天上午(奥巴马上任后的第一天清晨)的首页照片是白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个非常陈词滥调,但是又效果鲜明的视觉形象。 我最喜欢看的还有纽约时报“读者的照片”这个栏目,仿佛有一种观看新闻联播的感觉,纽约人民在庆祝,波士顿人民在庆祝,土耳其人民在庆祝,阿富汗人民在庆祝,孩子,老人,社会各阶层人民都表达了喜悦的心情。 而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欢庆场面的核心就是“电视”以及“电脑”,人们热衷于和电视画面合影,仿佛这并不是一个像素图像,而就是他们心中的奥巴马。 Flickr变得越来越有意思,“we watched”集纳了flickr用户们上传的各种电视观礼照片。 calculator摄 关于这场典礼,你想看到多少照片就有多少照片,纽约时报甚至动用了卫星图片 这是典礼现场的卫星图片,黑色如蚂蚁的就是攒动的人头。 我们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都看得更多,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看得更为真切,相反,尼古拉斯米尔佐夫在预言像素星球登场的同时,也指出摄影同时已经死亡。他所指的死亡,并非是摄影的消失,我想,他说的是,摄影语言将不再是对现实天真的拷贝。他在书中引用了罗兰巴特的一句话:照片因而成为一种奇特的媒介,一种新的幻觉形式,在感知的层面上是虚假的,在时间的层面上又是真实的。

关系

最近,Humble Art Foundation出版了一份《年轻摄影师作品收藏指南》。 书中收录将近160位摄影师的作品,将会推销给博物馆的策展人、画廊、收藏家,以及图片编辑,成为连接摄影师和市场的桥梁。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我想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纯洁”的工作,因为按照我以往的心思,会不遗余力地向各位介绍这种推新人的活动,但是来美国两个月,有一些不同的感觉,最大的感慨之处在于,美国人搞关系学,比我们要厉害很多。 1,这本书出版的第一时间,摄影师Amy Stein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发布消息—— “对于收藏家和策展人来说,是一个明智的指南”it was a great resource for collectors and curators。 2,这本书序言的撰写者是一个收藏家,RUBEN NATAL–SAN MIGUEL,我打开他的博客。他正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做访谈, 第一个是Daniel Cooney,画廊老板,最近连着搞了两次年轻摄影师作品拍卖活动。 第五个是上面提到的Amy Stein。 3,最后说到和Humble Art Foundation的创始人,名字我忘记了,我在一次摄影展的开幕仪式上看到他和Daniel Cooney画廊的老板形影不离。 当然,这只是我从我在纽约有限的社交生活中看到的一些表面现象,圈子小,彼此都认识,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而且这兴许也是商业社会的规则——尽管,我们不愿意将艺术和商业沾边。在国内,我们的老师从来不会教我们如何“社交”,所谓“关系学”就是黑幕。但是在美国,这一切都以很合乎逻辑的方式发展。 其实我们还要注意一下这个数字:160, Humble Art (…) Read more

纽约观展记:大都会博物馆

若干年前去参观卢浮宫,留下最深刻印象的竟然只有累。马不停蹄地赶路,简直是暴殄天物。因为有前车之鉴,我参观大都会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的计划也就改成了蚕食政策,打算分几次看完。 第一站是古希腊罗马艺术。那天运气真好,正好赶上一个“红衣女郎”——非常精干的红衣老太太做讲解,介绍艺术品中的亮点。我必须承认,我是一个很没有文化的人,博物馆的展品向来都是走马观花,欣赏外在的精工巧夺,对它们内在的故事却从来未曾探究过。而这一次,也许是心态安静,加上那位女士的精心讲解,眼前的展品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我最喜欢她对一尊名为《睡梦中的希腊爱神厄洛斯》铜像( Bronze statue of Eros sleeping)的解说。这是一尊罕见的体积较大的铜制雕像,因为凡有战乱,它们都会被溶解,制造成武器。也许是爱神熟睡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打扰他,噢,不,讲解员说他不是熟睡,是刚刚睡着—— 他的手的姿态,显然是刚刚从身体上滑落,因为这个姿势不会支持太久的时间,他的脚也是一种轻轻垂下的样子。如果凑近观看,你还可以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是微微闭合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绕到他身后,还会看到他的翅膀也是略有收缩,紧贴在背部。 这太微妙了! 创作这尊雕像的艺术家,一定是位非凡的观察家。他将头脑中定格的形象一点点铸造出来,这个过程一定很美妙,就仿佛,一张照片的显影 我有点儿兴奋,因为我完全没有意料到,这尊铜像是以这样一种漫不经心地方式,一点点释放它的力量。随后,我忽然发现,古代工匠的观看,对于解决镜头和眼睛之间的战争颇有启发。 古希腊雕像的风格,并不仅仅在于精确、秩序与均衡,最动人之处还在于它们的平静。 细节在不经意间泄露,而不是昭之与众。我非常好奇,这些雕塑家如何保持中性的眼光来打量和重塑世界,这有些类似镜头观看的风格,镜头切入现实时也是这样一种中性的态度,我是说,尽管摄影师希望控制镜头语言,但是这个机械的家伙总会记载下一些不期而至的细节。因此,摄影史中一直充斥着技术和艺术的混战。 就如同人类一直在努力“征服自然”,摄影师也从未停止过“征服相机机械式的观看”,在摄影师的感情和镜头的“无情”之间,一直存在各种各样的交锋,就比如当代艺术中流行的摆拍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抓拍。一些当代摄影艺术家显然憎恨镜头观看中“失控”的感觉,因此借助多种手段增加自己的力量。而抓拍摄影师们,虽然在框取和快门瞬间上下足了功夫,但是他们仍然钟爱按下快门后的不确定性,有人甚至将从未料想到能够出现在画面中的元素称作上帝的礼物。 从总体上来看,称自己为“摄影师”的人,往往在潜意识中已经把自己定义为镜头的主人,或者说,摄影师们很少有人真正欣赏镜头对现实的客观态度,希望仅仅表现眼睛或者头脑里的世界。而那些所谓业余人士则完全为另一个极端,他们把自己定义为弱者,服从于镜头的视角,这使得业余影像充满了天真客观的观看,但是却缺乏秩序。 我们最后又回到了一个中庸的结论,这其实就像黄金分割点——此处,将带来美感。这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结论,摄影=镜头+眼睛的观看——如果你还将自己的作品称作是“摄影”,我说的是“摄影”,我无法评价“艺术”—— 必须要在这两者之间获取平衡和探索,尽管,结论并不是一个确定的答案,而正因为此,它才充满挑战和乐趣。 因为这些原因,我在大都会的古希腊和罗马厅里徜徉了很久。我发现,这些仿佛在夜晚都会悄悄舒展身体的雕像才是肖像摄影的起源,而并非是剪影画。我停留在一尊被称作代表古希腊精神,具有浓郁宣传色彩的男子头像前。他没有表情,但是仔细看,瞧他微微咬紧的嘴唇,似乎有种力量喷薄欲出,他的眼睛,似乎空洞,并非直视,但是却使得你不得不跟随他的目光远眺和畅想。“空白”和“意味”这对矛盾在这尊雕像身上得到了统一。 这让我想到摄影中的一个潮流——Deadpan。Deadpan是英文单词“dead”——死一样的,静寂的以及“pan”——面部表情,这两个词的组合。国内有人将之翻译成呆照。呆照在当代艺术中已经不仅仅是记录呆的面孔(比如Thomas Ruff),还包括呆的风景(比如Andreas Gursky),以及呆的肖像(比如Rineke Dijkstra),最为叫座的当代摄影艺术家都是这种调调。 Deadpan可以看作是当代摄影师对镜头和眼睛之间关系的一种新的定义,而这种定义,似乎回到了罗马时代雕塑家的观看——镜头和摄影师分享彼此的观察成果,我虽喜欢这种探索,但是这些貌似空白的作品,仍然是摄影师主观控制的感觉,是控制到极至而又装作客观极至的感觉。镜头观看中的偶遇甚至是失控在这些作品中被减弱,甚至是消失。 我还是更为欣赏古希腊艺术家的心境,他们留下了一种所谓永恒的美,就好比大都会雕塑殿堂里的这尊只剩下躯干的雕塑,她裙子的褶皱,让你去想象这件衣裳轻盈的质地,以及穿着者是怎样的一个美人。我喜欢这些细节,仿佛创造者留下寻宝的线索。事实上,你今天拍照,可能永远都不会料到,若干年之后,你作品那端的观者,是怎样通过那些若隐若现的细节,解读故事,反复琢磨,寻找答案,然后如同我看小爱神铜像这样发出赞叹。不管答案是否如你所愿,但那终究是件有趣的事。

收藏家

在ps1 当代艺术馆的简报上看到的。 “很久以前,Pio Monit给我们拿来三张年轻艺术家Gino De Dominicis的作品。我们都买下了。他最近向我们承认,他当时回去之后和是这样别人讲这个故事的:‘我最近去了巴里,我把Gino的作品卖给了两个疯狂的收藏家’。因为事实上,那三幅作品就是三张签名的纸片,每一张上只写着作品的名字。‘那两个人丝毫没有犹豫,甚至连合同都没要。’——是的,我们就是那两个疯狂的收藏家,那三幅作品今天成为了历史名作。”

奥巴马

最近美国摄影人的博客都在讨论奥巴马,他入主白宫的日子就要到来,又掀起新一轮的媒介风暴。 先是刚刚得到任命的白宫摄影师Pete Souza发布了他拍摄的第一张奥巴马官方肖像,这张照片保守得简直让人无法评论,但是还是有好事之人指出了此照片的历史意义——这是第一张数字版本的官方发布的美国总统的肖像。如果再八卦一些,照片是用佳能5DmarkII拍的。 纽约时报周末画报也有大动作,他们给奥巴马的幕僚们逐个拍摄照片,一共52张肖像现在已经在网上发布,而且同时还有幕后花絮照片。据说他们最忙的一天拍摄了十三个人,大多数照片都是在十分种左右完成的。摄影师Nadav Kander称他拍这套照片的出发点是希望展示在一个狭小局促的空间里,这些人如何调整自己面对镜头。 有人赞赏这套照片,但是也有人惊呼古怪,觉得摄影师似乎力图展示这些人的个性,但是照片风格充满争议性。 不过,你要是看过摄影师网站中其他作品之后,就会感到,他这套照片的确没有充分发挥水平。

艺术不是投资

在“art info”上看到这个标题:《艺术不是一种投资》( art is not an investment),点开看,以为美帝真的在经济危机中对艺术体制开始进行深刻反省。仔细看下来,却是在介绍最近刚刚结束的纽约一个艺术展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故事。 这个名为:Outsider Art Fair的艺术展中,销售业绩最好的是英国一家画廊,其经营者说:“经济无所谓,当你有好的艺术品,它就能出售。”他的画廊空间的作品里贴满了红点。在预展的15分钟内,就卖出了10幅 George Widener的作品. Widener是亚斯伯格症患者( Aspergers)有些类似电影雨人里的那种病症,对时间、地理位置,人口统计等关于数字的问题有着惊人的记忆以及兴趣。他出身贫穷,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有社交恐惧,数字充满了他的生活,童年上学的路上,他嘴里喃喃地念着的一直是身边经过的汽车和房子的数字。在一部纪录片里他曾经和NASA的工程师比赛计算日期,主持人随便说出一个可能横跨千年的时间,工程师还在用电脑计算,他却在主持人话音未落的时候就说出来:“那天是星期四吧。” George Widener他的艺术作品全部有关记忆。这次销售的作品都在两千到两万美金之间。 由于买家处于谨慎,都对已经成名的艺术家显出浓厚兴趣,一些刚出道的新艺术家无人问津,有有些画廊则在此此展销会上一无所获,这并没有击倒画廊主,有人指出,随着经济的衰落,他所代理的艺术作品将会出售给那些真正的收藏家,而不是希望从中谋求利润的人。 NYU教艺术的Gerry昨天还和我谈起,他刚刚教书的时候全纽约只有四家画廊,只经营伟大艺术家的作品,现在他们隔壁MFA学生的工作室里就有画廊拜访,征募艺术家,许以美好的前途。而买家们从来不是把艺术品反复欣赏把玩,而是放在保险柜里等着升值。现在,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人们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艺术不是投资”。而这之后呢?

  • 摄影如奇遇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