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

似乎到了一个缅怀胶片的年代。数码相机那种可以无休止按动快门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会让一些用惯了胶片的摄影记者感到烦躁? 怀念胶片的一种方式是怀念胶片印出的小样(contact sheet),1416曾经介绍过的华尔街投资者Bruce Silverstein的画廊Silverstein正在举办一个名为“第一印象,摄影师的写生簿”(First Contact: A Photographer’s Sketchbook)的展览。 Elliott Erwitt的小样,非常工整地探寻决定性瞬间 威廉姆克莱因的小样——没有决定性瞬间的小样 展览的题目《摄影师的写生簿》这个比喻非常生动,小样里的起承转合就是摄影师在不断转换视点观察过程中绘制的一幅幅草图,接触印像里呈现出的是摄影者对世界的第一印象。 画廊的策展人希望通过小样对布列松的“决定性瞬间”予以阐述——在若干个瞬间中,究竟怎样的瞬间被摄影师挑选出来予以强调呢? 展出的小样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马格南摄影师的小样,另一部分是一些私人收藏,包括Richard Avedon,、Robert Frank,、Man Ray、Irving Penn和Diane Arbus拍摄双胞胎时的那卷底片。 随着胶片时代的落幕,收藏摄影师的小样也逐渐变成一个很有价值的投资行为。 Bruce Gilden的小样也很凶猛 点击这里,和这里可以看到展出的部分作品。

彩色一周

以前在博客上曾经做过一个“彩色一周”的专题,正巧最近又编译了一篇关于彩色摄影的文章,于是想着把博客里关于彩色摄影的旧文章都折腾出来,再次集纳一个彩色一周的专题供大家参考: 彩色摄影之父的一段野史 时间追溯到上个世纪70年代,拍摄彩色照片是不入流的,业余或者是商业的,但是有两个人多少改变了这种现状:现代艺术馆的摄影部主任John Szarkowski 和彩色摄影的先驱人物William Eggleston。前者在1976年为后者策划了一个在当时颇具争议,但是在历史上却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彩色摄影作品展,从此以后,彩色照片才能在艺术馆中登堂入室。William Eggleston也因此被喻为彩色摄影之父。前两天的文章纪念John Szarkowski对这个展览有所提及。 另一位较早开始展开彩色摄影创作的Joel Meyerowitz却揭开了William Eggleston成名前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当然这只是来自他个人的口述,因此将之称为一段野史。 大约在1969或者1970年间Eggleston被其他人推荐来见我。他给我看了一盒子他拍摄的黑白照片。这些照片很普通,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张力,也没有活力。我就给他看了我拍摄的将近500张彩色照片。我们促膝而谈,一直聊到凌晨。当他离开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彩色摄影,就是它了。”然后他开始延续以前的风格,但是全部的照片都变成了彩色。因为他是一个百万富翁,他有足够的钱来支付打印输出的费用。当时John Szarkowski也非常喜欢我的作品,但是他不停的说:“我需要打印的照片,我需要有一些东西挂到墙上。”但是很不幸我没有钱。这就是为什么William Eggleston成为彩色摄影先驱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 Joel Meyerowitz后来的经历也不可小觑,以下便是他的简历: Joel Meyerowitz把自己看作是继承了亨利·卡蒂埃–布雷松和罗伯特·弗兰克传统的“街头摄影家”,不过他只从事彩色摄影。作为彩色摄影的早期(上世纪 60 年代中期)倡导人,他对转变人们对彩色摄影的态度 – 由拒绝到认识 – 起到了重要作用。他的第一本影集《岬角灯塔》(Cape Light) 被认为是彩色摄影的经典作品,出版 20 年来销售了 10 (…) Read more

动物黑市

“吃动物的本质和吞噬人类自己的生命没有差别。”摄影师Patrick Brown用五年的时间跟踪动物黑市交易。野生动物交易是毒品、枪支交易以外第三大肮脏的黑市交易,试图用自己的努力阻止这些残害野生动物的行为继续。 这部片子大部分内容拍自中国——熊掌、蛇、各种入药的动物骨骼,以及皮毛生意。 Patrick Brown的这部纪实摄影作品和多媒体先锋公司Mediastorm合作,在网络上推出了多媒体报道,其中包括一个概括性的总的介绍大约10分钟,还有13个具有不同主题的片断,每个片段在1分钟左右。逻辑清晰,非常便于观看欣赏。Patrick Brown的作品也出版了画册《黑市》(Black Market)。摄影师的照片还可以通过Ponas图片库购买。他希望让这些作品广泛传播,引发人们对这个话题的关注。

快照亭里的世界

神秘的小屋,帘子拉下来以后,按动按钮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自拍已经变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所有这些自拍行为仍旧和快照亭子里发生的一切不能同日而语。你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脚踏进去,最后从出口拿出一条印着自己不期而遇的表情的照片,再重新汇入人群,这个小小的停顿,将你自己在那一瞬间定格。 纽约的快照亭 介绍一个超伟大的网站photobooth.net,几乎所有关于快照亭子的信息在这里都能够找到: 1, 美国、加拿大等地的快照亭的地理位置索引。没有中国,我们这里似乎更多的是那种背景带装饰的大头贴,谁知道哪里有这样的亭子,我们一起去自拍。 2, 用快照亭子来做艺术品的艺术家名录,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安迪沃霍尔 3, 电影电视里的快照亭子。真的是很多啊。比如《天使爱美丽》里面那个男孩子的爱好就是收集快照亭大家遗弃的照片。 4,各种围绕着普通人快照的摄影项目和网站。其中100个朋克这个项目挺有趣,收集了1975-1984年朋克时代100个朋克的快照。 4, 图书杂志里的快照。里面有一本书,记叙了女儿和他的父亲——一位诗人之间的故事,包括两人的快照、手写的纸条。 这些照片来自另外一本图书:快照亭里的狗狗 (photobooth dogs) 5, 影廊。各种有趣的快照作品 6, 还可以租借快照亭子。 7, 每年都举办一次快照爱好者大会。今年有两百人参加,大家在一个快照亭里以喜、怒、哀、乐为主题进行了摄影创作。 这个网站可以逛半天,引起了我的强烈的好奇心,哪位知道北京哪里有这玩意儿?

周末话题:James Whitlow Delano的中国

数字摄影师杂志发布了定居在日本的美国摄影师James Whitlow Delano拍摄的中国土地沙漠化的专题:《驯服黄龙》(Taming the Yellow Dragon) 很多西方摄影师开始关注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镜头里描述的是后现代的中国。而James Whitlow Delano的选择却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本地报社的摄影记者所应关注的选题: 沙暴堆积在内蒙古一户农民的窗口,村子里的水井还没有枯竭,但是这里所谓的绿草环绕的景观已经名存实亡了,事实上这里正在被滕格尔大沙漠吞噬。photo by James Whitlow Delano 只可惜没有中国的摄影师关注这些严峻的环境问题,也许最多就是在每年沙尘暴肆虐的时候,用一两张新闻照片,或者至多一个图片故事打发了事。但是James Whitlow Delano却用颇为执著地持续描述这个主题。打开摄影师的网页,可以看到他的纪实摄影理念:“这个工作的全部实质在于忠于事实,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我的每一次拍摄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观点。我愿意悄无声息地走在城市和乡村,让自己沉浸其中。你完全可以悄悄地溜进街道与各种场景之中,也许是暂时的,但是我必须要在我毁了这个场景之前快且安静地把眼前这个情景捕捉下来。” 所以,你可以在James Whitlow Delano看到一种完全不动声色的记录,没有所谓的“张力”、“冲击力”和任何的炫耀,但是很多人都将他的摄影风格形容为诗——一种极具浪漫主义的风格,真的很纳闷,浪漫和纯粹的写实是怎样这样不期而遇地在他的作品中结合的呢? photo by James Whitlow Delano 摄影师对中国情有独钟,他目前的项目是“中国印象”,已经拍摄过不少中国的专题,比如《两个中国:贫富分化》、《深圳的成长之痛》、《三峡建成前后》等等,可以在他的网站上看到这些故事。 更新: 这篇文章以前写的,现在看有些不同的感受,大笔一挥,把之前滥情的话删了。又,该摄影师近日获得了POYi美国国际新闻摄影年赛自然环境报道类一等奖,内容仍然有关中国的环境。

钱包里装的谁?

昨天的摄影课是和学生分享他们的家庭相册里最珍贵的影像,整节课甚为开心。 小欧和我们分享的是自己钱包里的照片,这个大二男生钱包里是妈妈的照片。他说中学的时候,里面是美女象棋手诸宸的照片,后来大一的时候是几个兄弟的照片,然后该放女朋友的照片了——但是没有得到授权,而且既然身边的人天天可以看到,就放了一张不在身边的妈妈的照片。 我也打开了自己的钱包,里面是和妹妹的合影以及家里狗狗的照片。我老妹今年当妈妈了,想起在钱包里放这样一张照片是觉得我们的人生都进入另外一个阶段,应该纪念一下。而狗狗的照片是当初想给他在郊区上个户口时拍的证件照,每看到狗狗的照片我都开心得不得了。 你的钱包里装的是谁?考虑把谁放到这个贴身的包包里,时常是一个很慎重的选择,姑且把钱包照片也看作一个文化现象,在这个小小的摄影展厅里,你我都是策展人,不断策划着不同主题的展览,反映着不同的心绪。

不要跑,要走

时代周刊的图片编辑曾经非常笃信的说过这样一番话“新闻摄影的力量在于给人们提供了一块无比安静的栖息之地。在这个以加速度发展的社会里,每一个新闻摄影瞬间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空间,这里,你可以慢下来,这里,你可以尝试去理解这个世界。” 摄影:Renée C. Byer 今天早晨(2007年),普利策奖揭晓了。这是关于一个单亲妈妈,一个患癌症的儿子,一个生命走向终点的全部过程。故事的情节本身一点儿也不新鲜,起码没有罗生门般复杂的生命密码,表现的是人类最真挚的情感——母爱。 从故事的结构方式来看,摄影师采用黑白影像,叙事方式非常传统。比起年初荷赛获奖作品中透露出的现代、复杂、多元,这个故事简直像一个小学生的作文。 但小学生的作文会用一种成年人绝对不会采用的非黑即白的二元论观点看世界,他们眼里的世界是简单的。当我把这组照片看了好几遍,连图片说明也非常仔细地看过,难过好一阵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所谓“慢下来”的含义。  我们有多久没有动情过了呢?心里面干涸的如同沙漠,生活的节奏太快了,来不及难过,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发呆。许多摄影师的作品也在诠释这种生命的无根基感,这类作品无疑尖锐地揭示了人类的生存窘境。但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如果除去我们身上所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剩下的恐怕就只有亲人之间的爱——最宝贵但是也最容易忽视的东西。正是在这组朴素的图片故事中,我们得以喘息以及审视自己。 摄影师用一年的时间完成这个故事,她显然已经和主人公亲如一家,普利策评委的点评是:“这是一些如此亲密真实的瞬间。”女摄影记者的成功没有别的,完全凭着感情。她的图片说明非常仔细,其中详细记载了母亲和孩子的对话,甚至她们的矛盾。卫报周末版的图片编辑也曾说过,“我们需要摄影记者提供更多照片背后的故事,我们已经厌倦了他们枯燥乏味的图片说明,如果他们能够告诉我们更多故事主人公的真情实感,我们将更加乐意刊登这个故事”。 毫无疑问,有一些聪明的摄影记者,他们可以追逐变动的事实,用令人炫目的技法表现庞杂的社会,但是如果你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笨拙的记者,倒可以把步伐放慢,不要跑,要走。你也许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故事——患白血病的孩子和母亲的故事,但这正是人类生命的真命题,这些影像是永远也不会过时的瞬间。 其实,自新闻摄影诞生以来,那些开拓者艾森斯塔特也好,萨洛蒙也好,他们无不是复杂人生中优雅的漫步者。 全部作品地址:这里

遗失的“小样”

William Klein的小样 美学研究者肯达尔•沃尔顿(Kendall Walton)主要研究摄影媒介的表征方式,他认为照片是一种“透明”的媒介,人们可以穿透照片直接看到现实。沃尔顿把相机比作显微镜,它对现实的真实记录与视觉认知的主观选择不同,因此可以让人们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图景。 透明理论有一定道理,但是它的问题在于把照片看作了一种“纯粹”的东西,但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因为生产者不是纯粹的,观看者也不是纯粹的。 透明理论的重要性在于,很多照片的观看者和生产者,他们多少都相信照片能帮助我们直接地认识现实世界,人们喜欢看自己亲人的照片,使用照片作为法庭上的证据,新闻媒体用照片来报道新闻等等,对于这些现象,透明理论都可以给予解释。 视觉传播者保罗梅萨里指出,人们习惯从有限的视觉证据中暗自进行概括,也就是说,人们认定自己在屏幕上,或者在印制的照片中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这一形象所指称的广泛现实世界中的典型代表。而事实上,所有“发表”的照片都是传播者有选择的展现,并非能够指代全部,在视觉真相和假象之间存在一个相当大的一个灰色区域。 当你看到小样的时候,会对这种选择性的展现有更为透彻的了解。 Rachel Harrison ‘Contact Sheet (should home windows…)’ 小样一度让我非常着魔。发现小样的魅力是在荷赛学员班上,那已经是将近10年前的事情了。 我们的专题摄影作业要求全部都要印制小样,老师拿着放大镜非常认真地看每一张照片,研究我们拍摄照片的全部过程。 从小样中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摄影师如何选择、如何等待瞬间,甚至如何摆布你的被摄对象。图片编辑可以根据小样中形成的情景来还原拍摄现场的气氛,从而给摄影者以指导,并且选出更加合适的照片。 荷赛的课程结束后,我尝试将伟大的小样工作法应用到教学实践,却已经完全行不通了——因为数码时代颠覆了传统。底片这个原始档案的消失让印制小样已经成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摄影师一边拍一边删除,随后还会在电脑里继续编辑,在后期已经没有任何还原现场的可能。 这大概也是纪录片《摄影全接触》这套DVD存在的意义,它是对一个经典时代的回溯和总结。这套碟的英文原名叫“contacts”(英文的小样是翻译成 “contact sheet”)希望通过摄影师的小样来揭示他们所拍摄照片背后的故事。这个主意不晓得是不是发起这套碟片的威廉姆克莱因( William Klein)的想法,很精彩。不过,碟的中文翻译也非常绝,因为如果是我,可能会翻译成“小样里的摄影世界”,呵呵。但是如果能把“摄影全接触”和“摄影小样”连接在一起,恐怕你能对这张DVD里展示的世界理解深入更多。 William Klein的小样也是他的作品 这不免让我们想到联系图片社,他们在平遥举办的展览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把摄影师的小样做了个宏大的展览。联系图片社的英文叫做“contact press image”也是和摄影小样有暗合关系,不过这一次中国人又将之翻译成了“联系”,我觉得这个翻译也很经典,如果是我,可能就给人家搞成了“小样图片社”。但把“联系”和“小样”放在一起,这恐怕又是小样存在的意义——在照片的彼此联系中解读照片存在的意义,而不是孤立的解读。 联系图片社30年展览,David (…) Read more

去古根海姆看莎丽曼

莎丽·曼Sally Mann 轰动摄影界的画册亲密家庭(Immediate Family)已经问世15年了,这也可以说是一本引起争议的画册,不少人怀疑莎丽曼可怜的孩子是否能够健康长大。 时间证明了一切。美国新闻周刊近日对摄影师和她的女儿进行了专访,文章里写道,“这位56岁的摄影师天赋被得到了证明,因为15年过后,她的照片一如当初一样吸引人。” 让新闻周刊关注莎丽曼的原因是在古根海姆博物馆开幕的一个展览“家庭影像”(family pictures),展览还收录了南格丁,Tomas struth,Anna Gaskell等16人拍摄的有关家庭的照片和录像装置。值得一看。 展览链接 PBS的这个Sally Mann的链接收录了她的作品,访谈和工作现场的纪录也值得探访。

艺术更吸引我,它是角度的问题

这是补丁同学采访马格南摄影师帕特里克﹒扎克曼(Patrick Zachmann)的一篇文章。 正在编辑汶川照片的Patrick 为什么做摄影? 我22岁开始摄影,当时不是很清楚到底想做什么。 做了十六七年的摄影师之后,我才找到当初选择摄影的真正原因。我是犹太人,我的爷爷死在纳粹集中营,我的父辈有很痛苦的记忆,他们不愿意提到过去,希望完全抹掉那段历史,更没有自己的照片。我想要记录我的父亲,我的种族,犹太人发生了和发生着什么。 我第一个专题就关于犹太人的认知,持续了7年,其间到意大利那不勒斯拍了黑手党。后来我还拍了一个关于我爸爸的电影。 处于危险境地你害怕吗? 其实拍犹太人的时候我有一些犹豫,因为有些涉及到犹太的禁忌,我的相机会伤害到一些人。在那不勒斯拍摄黑手党当时是不怎么害怕的,过后才反应过来。 给我震动特别大的是,我第二次过去的时候,跟我很好的一个警察朋友死了,之后会做噩梦,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好过来。 后来我再没拍过枪战,更没去过战场,有些战地摄影师太疯狂了,他们对那种环境很着魔。我还好(笑),不会到那种程度。 拍了这么多专题,什么让你自己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大概有三个专题是让我转变很大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一个是法国南部的犹太人,在犹太的墓地,我意识到相机有时候会给别人带来痛苦,你必须很小心自己在拍什么,那时候我学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必须拍这张照片么?对我或是其他人真地那么重要么?当对方特别痛苦的时候,我选择移开自己的镜头。我很讨厌有些艺术家利用人们的苦难换取大把钞票。也或许是因为拍摄对象是犹太人,足够熟悉和了解,所以更加敏感。 第二个让我转变很大的专题是1979年我作为Time的摄影记者,被派到伊朗,这是我第一个国际性的任务,但着实让人厌恶,这次经历给我上了很政治的一课,在那里当个摄影记者简直糟糕透顶,要很快到达目的地,很快拍摄,很快寄底片,我讨厌这些,我喜欢按照自己的节奏从容不迫。 第三个是在南非遭受的枪击。曼德拉被释放的当天,我被警察的枪击中,索性不是真的子弹,是那种很小的可以散成50发小子弹的东西,如果离得远就没什么关系,可是我离警察太近了,他还朝我开了两枪。当时我倒下去,觉得要死了,疼得一点都动不了。 同行的有两个摄影师,我不是很认识,但我们是一起的。有一个完全投入工作,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另一个稍好一些没把我忘了,他也认为我要死了,开始对着我拍照片。(大笑) 那件事之后我改变很多,我开始真正小心警察和带枪的人,因为发生过一次,还有可能重演。我也问自己为什么我在南非?曼德拉被放出来对于我来说真地那么重要不可错过吗?这件事值得我去死?而且当时我没有和任何杂志签合同,没有接受任何任务,跑到哪儿去完全是为了自己。我希望在曼德拉被放出的时候我也在场,想见证那个时刻。 真是疯狂,我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而且完全是一个“赔本买卖”,我花了三个月躺在床上,却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给别人看。(笑) 你年轻的时候很容易被一些大事吸引?而现在却更注意社会、文化上一些潜在的变化? 年轻的时候,你总会想去不同的地方闯荡,但在那个年纪,很少有人能清楚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就像遇到一个姑娘,也许这个不大适合,你就明白也许应该换一个类型,必须自己去经历。 现在我会更注意一些真正的社会问题和变化,不是哪里都关注,会选择一些触动我的,或者让我觉得亲近的地方,我没办法拍不大喜欢的人,也不会拍一些太高兴太幸福的人,需要一些戏剧性,一些矛盾,真正的生活就是一个矛盾。就像现在的中国,她的经济和发展,我喜欢这样的矛盾,生活不是简单的黑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转变了一些关注的焦点。 你年轻时候的作品更像一个个有情节的故事,现在似乎要告诉我们很多现象。 是的,很对,也许就是记者和艺术家的区别。记者要报道事实,尽量做到客观,虽然我认为不大可能,但是他们在尽量去做。 而现在的我跟随自己的视觉,或者我喜欢的人,而不再是具体的事件。不过,在我看来,虽然我的作品非常非常主观,但是仍然是真实的,是事实的一部分,尽管可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就像我记录犹太人的那本书,很多犹太人不喜欢,他们说他们不是那样的,他们很快乐,常常微笑。当我拍的时候,我也不快乐,但是我必须去了解记录我的家庭和这个种族的历史,并且把他们展示出来。 所以艺术更吸引我,它是角度的问题,而记者却不能完全跟随自己的角度和立场,必须遵从事实、信息。

不是”证实”而是” 证伪”

2006年9月到2007年7月,美国ICP摄影中心的摄影录像三年展的主题是“生态环境”。 当人们的视线充斥着各种洪水,砍伐的照片时候,突然冒出一些生长茂密的松树林,这一系列作品叫做“森林”,作者是Adam Broomberg和Oliver Chanarin。 一些观看者这样描述他们对这一作品的体会:起初你觉得似乎可以闻到树林里新鲜的空气,但是当你看到墙上的文字说明之后,又会透不过气来。因为松树林的原址是一些巴勒斯坦村庄,1948年被以色列人清洗后,渐渐荒芜,随后被种上了松树。这些茂密的松树林让历史难以辨认并且消失。 很多评论家都认为Adam Broomberg和Oliver Chanarin在创造一种新的纪实摄影,他们的作品强调影像和文字的结合,大量的访谈和文字扩展了照片的含义。而在他们自己看来, 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在给人们发出警告,让人们重新认识自己所处的生存境遇,而这种告知的方式却绝对不是故意去捕捉所谓的决定性瞬间,来记录一些偶然的真实。从森林的例子里可以看出,Adam Broomberg和Oliver Chanarin的纪实摄影作品,它们的力量不是“证实”而是“证伪”。围绕着他们的作品,充满了对现实的怀疑,以影像为媒介,他们将我们从现实生活中的语境中剥离,在远观的同时产生深深的怀疑——究竟现实是虚幻的呢还是照片是虚幻的?这是他们通过影像提出的问题。 德国艺术史学家潘诺夫斯基在对视觉文化进行分析的时候,使用了图像志的研究方法,确定了图像的三个等级:第一,初级或者自然的主题(一目了然的);第二,中级或惯例主题(符合习俗可以理解的);第三,内在意义或内容(蕴含的)。如果我们反过来观看视觉文化作品的生成过程,传统的纪实摄影往往停留在对第一层面的挖掘,而对图像的二三层次的发现需要靠作品完成之后的阐释,而一些所谓新纪实摄影,他们的创作思路是从第三个层次开始,他们从一开始看到的就不是现实而是象征。 注:icp国际摄影中心的这个三年展也值得一看,因为这个展览也颠覆了我们传统对风光摄影的认知。

1+1=3

第一次看到Ghetto(聚居区)这本书的时候,我感到肾上腺分泌速度加快,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重要的纪实摄影“标本”。 它不是光怪陆离的写真,而是用一种看似随意但又目的性极强的图像志的写作方法进行叙事,描述了世界各地因为种种原因被抛弃在生活的边缘,聚居在一起的人们,描述这些社区里发生的故事;书中的文字资料是如此丰富,并且完全和照片契合。作者非常清楚他们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没有铺张的大画册式的装祯,这本书是如此平易近人。 意大利一所精神病院,Michele。你爱过吗?是的,有一次。她的名字是什么?Carmela。她是不是很美丽?不,她很丑。那你最喜欢她哪里?她的鼻子。你是否想离开这里?我惧怕自由,这个世界让我感到恐惧。 在我肯定这本书的出现就是为我准备的时候,却阴差阳错的至今也没有拥有它,第一次,798断货,第二次,在荷兰,我被小偷光顾一贫如洗。这本书的两位作者Adam Broomberg和Oliver Chanarin是一个团队,分别是贝纳通旗下的color杂志的前编辑和摄影师,一个文字,一个摄影,两人各司其职,完全是梦幻组合。 “Ghettos”这个专题的文字介绍是这样的: 从坦桑尼亚的一个难民营出发,我们穿越了12个聚集区、难民营,最终到达南美巴塔哥尼亚雨林。在每一个我们途径的地方我们都系统地为这里的居民拍照留影。与此同时,询问他们同样的问题——你怎么来的,这里谁是头领,你独处的时候会去哪里,你和谁做爱,去哪里补牙。对于这里的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拍照,有的人目光逼人地盯着照相机,另外一些人仪式般地对着相机挤出笑容,而封面上的这位人物——Mario,他背过身 去,静静等待快门响的那一刻。 Adam Broomberg和Oliver Chanarin都来自南非,他们曾在南非消除种族隔离制度10周年之后,回到南非拍摄完成一个摄影项目。画册以一位名叫Mkhize的人的名字命名:《Mr Mkhize的肖像和其他南非的故事》,同时也以这位先生的肖像为开端: 图片说明是这样的:Mr Mkhize在拍摄这张照片之前,一辈子只拍过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为了他的户籍照,这样,当时的白人政府可以控制他的行动,第二张是他的身份照,那是在1994年,解除种族隔离,他第一次参加民主选举。10年后的今天,我们为他拍照,这一次,没有任何官方原因。 这文字写得很精彩,与很多摄影师到此一游式或者情感泛滥式的写法,完全不同。我喜欢这些文字,和他们的照片的风格一样,都可以看作是一种“新客观主义”的表达方式,没有预设的情节,以一种客观方式记录的同时,却又在反诘摄影的实证功用以及现实的虚幻。 我把这个帖子起名叫作1+1=3,我的意思是1个摄影也许简单的只是一个工具,必须再加上1个别的什么,也许是文字,1种社会学的研究方法等等,只有这样,摄影的本质和功能才得以激发和呼应,最后达到的效果也许比3还要大。 似乎仍然有话未说完,我喜欢这两个人,明天再聊聊好么。

指点迷人去路——荷赛大师班研讨了什么

我昨天路过雍和宫的时候,偶然瞥见了胡同一家人门前的黄纸条,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字:“指点迷人去路。”我觉得合辙押韵,尤其是“迷人”一词的运用甚为有趣,拿来做今天博客的标题,希望大师班真的能够给“迷人们”一些指点。 话题:你需要向NGO和其他一些组织推销自己 有一位学员讲述了她是怎样通过申请基金的资助完成拍摄项目的故事,其他人也认同这种做法,大家的体会是:自由摄影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作为独立的摄影师个体,在欧洲很难得到政府的帮助,因此和NGO组织建立联系成了一种不错的方式。路透的摄影发展总监还提出了这样一个看法:“同编辑们建立很好的个人联系变得至关重要,而且推销展示自己应该占去你50%的精力,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你不能说,我不行,我不会。” 自由摄影师刘飞越为绿色和平拍摄的沙尘暴污染的照片 大师:Lesley Martin 光圈基金出版人 出版图书是一个摄影师能够散播自己名声的一个好办法,你应该学会撰写图书出版计划,了解出版社的标准,你要按照出版的标准衡量并且展示自己的作品,而不是将之没有任何修饰随便扔给编辑,同时你还要考虑作品是否能够和展览、在线展出以及教育联系在一起,这就意味着你要通过多重途径推销自己。 作品展示渠道的多样化,是摄影师今天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今天你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展示照片,但是每一个途径都有它自己的特点,每一次你通过新的媒介展示作品,实际就是在学习新知识。 就图书出版而言,你要了解纸张的特点,设计、发行方面的知识,要了解读者,然后要懂得如何综合运用以上元素,不要让你的作品失去了控制。 大师:David Hurn 玛格南摄影师 David Hurn 摄影 大卫说摄影师应该有一个敏感的鼻子,可以闻到未来的味道,感觉到什么可能是未来需要的,也正是这个鼻子让大卫本人一直保持金身不倒。大卫特别强调摄影师要有经营自己的能力,但是不要在做每一样工作的时候都浮在表面,即使是婚纱摄影也有深入的可能。他给年轻摄影师的忠告是:“坚持你要做的事情,同时不要让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饿死了。”

解剖城市

并不是什么大师名人在经营这个网站,城市景观就是几个有同好的摄影师组成的小组,拍摄的主题则是城市。 John Davies摄影 城市摄影是个意义不断拓展的摄影话题,究竟如何去表现?所以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个小组清晰的拍摄理念。他们在自我介绍里是这样陈述的: 城市景观不仅仅是由人类组织建造的高楼大厦,它同样也是社会的和文化历史的全景写照,这些景观是我们当下生活的证据,并且影响着未来,正如一位考古学者曾经提到的,现代化的都市已经成为一个大的考古现场,因为随着城市的不断翻新和重组,城市的内在显现出来,暴露给我们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解剖台。因此城市景观摄影不仅仅记录城市这种处于无穷变化中的外在景象,同时也要挖掘出内在的造成上述这些变化的文化动因。而照片的力量就在于,它一方面可以成为一种可信的证据,另一方面又被保留为档案,因此当下的场景和历史互相映照,提供了一种解读历史和解读当下的另外一种语境。而所谓的城市景观摄影则是这样一种行为: 1, 对一个城镇或者城市的描述 2, 试图理解或者体验我们的城市 3, 作品是通过一些列完整的照片来阐释的,而不是孤立的影像,有鲜明的主题 4, 在全景和细节上都有展示 这里的城市景观摄影和街头摄影可能有所重叠,但是街头摄影是以人为主要对象的,这点和这个小组定义的城市景观摄影有所不同,后者的人总是处于城市的结构之中的。一位摄影师刚刚拍摄了一些关于中国的照片,他是这样谈自己的中国之行: “2005年我从北京到上海,在近10个城市辗转,所有的城市都在不停的变化之中,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变化,这个城市的外观可能在一天之内就会发生变化,你今天看到的一片老宅,明天就有可能变成一个工地。所以于我的照片而言,它们只不过将中国城市千万变化中的一些瞬间凝固下来,成为电影画面中的一个定格。” luca tommais摄影 此网站正在对一系列主题进行拍摄,其中包括居住区、交通设施、城市内的河流、绿色城市等等。网站还有一些其它摄影师关于城市的摄影项目链接。

Concerned for what?

在当下这个消费社会如何做报道摄影,如何继续秉承“关心人”的精神?这篇文章值得一读。 作者Edward Rozzo 逆光编译 我景仰那些仍然继承了传统报道摄影的精髓的摄影师,他们以见证历史为己任,在世界各地忙碌,这种伟大的精神可以追溯到雅克布里斯、路易斯海因以及萨罗蒙那个时代。但是所谓的”关心”也许不应该仅仅是对社会和政治事件中的不公的关注,同时还要将这些不公正传播出去,让更多人知道。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关心”的内涵在今天虽然仍然没有改变,今天的我们应该关心什么呢? 作为一个摄影师,我没有生活在生活画报的年代,而是生活在一个电视时代。电视减弱了摄影的影响力,使影像变得司空见惯,让影像在西方工业社会中的地位和角色发生了深刻的改变。50年代和60年代,平面媒体上的专题摄影和图片故事为我们展示了周遭世界的模样,生动的版面编排,与广告截然区分开的板块,它们是支撑着整个媒体的运转的支柱报道。摄影不仅仅是具有魔力的激动人心的讲故事的 方式,同时这些故事也成为告知我们发生了什么,指导我们生活的重要工具。但是电视打乱了这一切,后现代文化改变了事物的意义,我们所看到的事物变成了同样大小同样规格,我们看到的人物都是被精心选择出来的漂亮的对象,买汽车、消费品、小零食以及最新的CD、DVD等是不时闪现出来的场面。现实被放进一个小盒子里,这个盒子同时装满了明星、巴格达的炸弹和孩子的哭泣。所以,我们应该关注哪里呢? 我的回答是:任何一个地方。我并不是否认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们见识到灾难危机。这些摄影师,他们仍然是伟大的摄影师,但是这些戏剧性的场面,这些本来应该让我们颤栗的画面,我却不认为这些影像的作用和50以及60年代媒体上的影像具有着相同的作用,恐怕它们的影响已经因为当下这个超真实(hyper-reality)的社会而抵消了。 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是诋毁前人的功绩以及那些影像的力量,我只是质疑人们对传统报道摄影的反应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所以问题是,我们”关心”的方式是不是应该有所改变呢? 所以在回头看过”关心”的历史,再看一下社会文化的变迁,在当下我们这个超真实的社会中,一些站在传统意义上并非”关心”人的报道实际上也有着同样的影响力,难道马丁帕尔关于全球观光业的报道和一个死亡士兵的尸体的照片相比,就不关心人了吗?迪柯西亚(Philip-Lorca diCorcia)街头拍摄的男男女女与一个躺在父亲怀里的死去的男孩相比就不关心人了吗?1973年在以色列举办第二届关心人的展览时,康耐尔卡帕和密歇尔埃德森都承认,新闻摄影的危机只是问题的一方面,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们需要对人内心世界进行挖掘。 Philip-Lorca diCorcia “关心人”在今天变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话题,而思考在当下这个消费社会应该如何关心人,是摆在摄影师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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