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怎样“看”——答案

首先不说答案,我本来以为大家在回答的时候都会用“左”或者“右”来指称这两幅图片,但是却没有想到诸位都使用了“第一张”和“第二张”这种说法,我并没有标序号啊? 其实这也是科学家的实验曾经证实过的一种现象——人眼的阅读视线习惯于从左至右移动,因此在平面媒体的图片编排中是“以左为尊”的。(今天早上起来,觉得这个说法不妥,因为视线虽然是左起的,但是常常落脚点在右方,大家觉得呢?) 回到我们的答案上来,叮叮叮叮,答案是第二张,我看大家基本都是这个看法,这里是另外一个测试用的照片,也有同样的现象发生。 猜错的也没有关系啦,我把实验的过程介绍一下大家就清楚了。每组人员都会看照片两次,第一次,不告诉他们实验的目的,骗他们说是测试瞳孔。实验的结果表明,艺术家强调看画面的整体和细节;而普通人则关注画面的主要人物。第二次,告诉他们希望被测人员努力记住画面内容。结果,艺术家改变了观看策略,开始关注画面里人物的样子。但是关注度仍然没有普通人高。而普通人的观看方法基本没有改变。 研究人员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艺术家更擅长记忆画面的细节,但是有一类图片例外,在观看抽象的没有人物的作品时,普通人反而比艺术家更容易记住画面内容,因为艺术家遇到这种找不到画面主体的图片在记忆的时候就比较迷茫,而普通人仍然可以就一点展开记忆。 大家可以去看原文,点这里: http://scienceblogs.com/cognitivedaily/2007/03/artists_look_different.php 这个论坛真叫那一个火,因为留言都老长老长的,我发现其中有一些比较有参考价值的意见。比如有人提出,如果参加测试的是亚洲人可能会有所不同,因为曾经有实验表明,亚洲人倾向于从整体上看图,而白种人则关注主要焦点景物。还有人提出,参加测试的是画抽象画的艺术家,如果是写实主义者大概又有所不同。哈,视觉真奇妙。 我觉得这个实验说明很多问题:读图与看图之间的不同,艺术家在读,而普通人在看/经过训练的眼睛和没有经过训练的眼睛不同,有视觉素养的人,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老师们可以拿这个结果教学生,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他们拍出的照片里有一大堆他们声称拍摄时并没有看到的东西。

艺术家怎样“看”?

写书的时候接触了一些关于认知心理学的知识,才发现科学家对视觉的研究那可叫一个深,动辄就使用科学仪器,比如用核磁共振设备扫描大脑,或者设计各种心理学实验展开精确测量,这种对待视觉的科学态度,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面两幅图片是挪威科学家最近的一个研究结果,他们将一些图片分别给两组测试人员看,一组是学习艺术的专业人士,另外一组则是非艺术人士。科学家这次使用了视觉跟踪仪(眼动仪),一种可以记录眼球运动轨迹的装备,因此两组人在阅读图片时视线移动的痕迹便可以得到形象的描述。 这个问题留给你:你觉得这两幅图片中,哪一张反映了艺术家观看的方式?我周日再公布答案。

透过视知觉理论看荷赛(1)

视知觉之二——真的存在视觉冲击力 911死了多少人你记得吗?但你是不是一下子就可以从大脑中提取不少现场的画面,比如坠楼、爆炸、逃脱。。。。,我们的大脑对于记忆这样的画面似乎很在行。 这样的照片在荷赛中就太多了,从前我们一直从道德上对这些画面给予谴责,认为拍摄者是把自己的荣誉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今天,这里尝试从人类的视觉认知特点上来看一看这样的照片为何如此容易得到青睐。 在上面这幅图像中我们可以看到大脑处理视觉信息的两条路径: 第一, 通常的做法,信息从眼睛到丘脑,然后到大脑的视觉皮层。视觉皮层是一个高级的神经处理中枢,在这里对视觉信息进行判断综合,从而产生认知。 第二, 特殊的路径,视觉信息从眼睛到丘脑然后直接到达杏仁核。这条通路是较短的路途,不是我们经常使用的,只有当我们看到一些具有威胁、恐怖的视觉信息的时候才会启用。因为视觉信息这样的传输速度要快,虽然和前面那条路径相差数十毫秒差别,但特别是对于在危险情况下的反应速度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领先优势了。科学家将杏仁核的存在比喻成一条看门狗,给我们发出预警信号,帮助我们躲避伤害。 杏仁核对恐怖图像的反应激起的是人的情绪上的反应,而不是理智的判断,反应快而且强烈,同时容易在大脑中形成记忆。科学家进一步的试验还表明,大脑处理图像的这种方式使我们对视觉信息的认知上有如下特点: 第一, 如果出现一个因恐惧而产生扭曲的脸部照片,人的情绪反应强烈。他们用核磁设备检验发现,杏仁核受损的病人在看到脸部痛苦和平静的照片时大脑皮层的活动没有变化,但是没有受损的正常人,则反应剧烈。 第二, 恐怖的照片会提高人的视觉注意力,科学家把带有细微的倾斜条纹的图片紧接着一张脸部照片闪现出来,他们发现如果照片中的脸部是恐惧表情的话,受试者更容易区分出后一张图片中条纹的倾斜方向,如果表情一般,则受试者分不清条纹的方向。 说到这里,我希望我讲明白了。我们常常探讨“视觉冲击力”的问题,其实如果用上面这个视知觉的原理解释,就会发现冲击力的确存在。恐怖的、吓人的,让我们感到威胁的照片都具有生理意义上的视觉冲击力,产生强烈的情绪反应。不过,这里冲击的不是人的理智,而是产生一种近乎于原始的冲动。 对于一味追求获得注意力的媒体来说,他们对耸人听闻的照片的利用可以说是这个原理的运用。而对于荷赛的评选来说,可怕的照片无疑同样也会冲击评委的杏仁核,产生强烈印象。对于大众来说,这种生理反应是普遍的,是理智无法完全控制的。 人类的这种认知特点,最终形成了这样一个循环:恐怖照片容易激起注意力——生产者制作恐怖照片——吸引更多的注意力——继续生产更多恐怖照片。我们的“恐怖”因此成了一些人的财富。

透过视知觉理论看荷赛(1)

视知觉之一——西方人的中国想象 视知觉是研究人类的视觉系统在工作中的生理以及心理反应的学科。在认知心理学中,视觉认知是科学家最关注的一个领域。视知觉的知识也是进行视觉传播研究时必备的基础知识。 我们对摄影进行探讨和判断的时候总是从社会和文化的角度出发,却忽视了“看”的一些最基本的生理反应,而在我看来,这不仅有趣,而且颇有启发性。 2004年中国摄影师卢广的艾滋病村庄,获得了当代热点类一等奖。我的一个学生指出,获奖作品当然题材上具有重要意义,但是画面表现方式暗合西方评委的心理,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比如下面这幅被抱起的病人,与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哀悼基督”非常相似。评委们并不一定也有这样的直接联想,但是这个抱起的姿势无疑对西方人是再熟悉不过的视觉刺激。 视觉认知有趣的地方在于视网膜的观看(视觉的直接感受)与大脑的观看(对所见物的理解),是一个复杂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科学家在这个问题上向来争论不朽。比如下面这个著名的视错觉图画,你看到了什么呢?鸭还是兔?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产生这样的感知,大脑和视觉究竟如何协调的呢? 虽然视知觉有很多疑惑等待解答,但是有一个可以肯定的结论是——“看”并不等同于“看见”,看是一个主观的过程,是眼睛和大脑协同工作的主观选择,正因为这个道理,我们日常生活中有很多“视而不见”的现象。比如一个简单的道理,我们在路上会遇到很多人,但是大多数人的面孔我们看到了,却没有任何感觉,而人群中一旦出现熟悉的朋友,他却立刻会被辨认出来。 这就好像在荷赛评选的过程中,评委们一定对不少优秀的照片视而不见,但是一旦看见自己的“熟悉的朋友”则很快就能够认知。尤其是在第一轮评比中,作品数量具大、时间紧迫, 得到挽留的照片一定是最能够符合评委认知心理的照片,比如上面的耶稣受难。 有一种说法是,在我们的大脑里都有一些预设好的范式,当我们遇到的场景符合这种范式的时候,就会产生较为强烈的视觉反应,这种场景就会得到认知,或者说,我们在观看一些场景的时候,总会按照我们头脑中预设的模式去解读。这个原理就是著名的完型心理理论。比如下面这些图形,虽然缺失了一些部分,但是视觉会倾向于将缺失部分补足,这样才会觉得舒适。 西方评委们对于中国的影像一定也存在一个固定的范式,这并非是他们的偏见,而是一种已经潜移默化的心态。要祝贺今年获奖的摄影师,他们都拍摄了很优秀的摄影作品。但是荷赛评委对照片的认知和国内并不相同,这从张涛的盲人的舞蹈被当作单幅评奖可以看出来。 这本来是一组照片,在国内获奖更多是在于它在视觉表达上的突破,但是拆开之后的意义在哪里呢?也许可以大胆猜测,对于西方评委来说第一,“黑暗中的舞蹈”暗合了他们的中国想象,一个典型中国面孔的妇女在黑暗中摸索。第二,这两个中国人的姿态展现的是西方文化里比较容易认知的舞姿,甚至这个舞姿带有一些性的暗示,这一方面为评委带来文化认同,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文化冲突。在这几方面的作用下,这张照片,以及这类含有意思相同的中国影像,都会受到西方评委的青睐,回顾中国在荷赛中获奖的很多照片都能够看到相似的视觉场景。你可以假想,大芬村如果不是绘制西方油画,非典时期的婚礼如果不是穿西式婚纱,结果又会如何。 每次荷赛揭晓如同博彩开盘,我的观点是,好的照片不一定得奖,但是得奖的照片一定都是好的照片,当然这个“好”也是多少站在西方人的认知特点上的,而这也无可厚非,荷赛就是一个西方人组织的游戏。 荷赛照片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恐怖”,我想明天继续在这方面的视知觉探讨。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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