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话题:像素星球

“照片因而成为一种奇特的媒介,一种新的幻觉形式:在感知的层面上是虚假的,在时间的层面上又是真实的。” ——罗兰巴特 1981 以上这段话摘自尼古拉斯米尔佐夫的《视觉文化导论》一书。今天是威廉王子的大婚,全方位的直播已经在全世界各地准备就绪,这使得我禁不住想重读一下这本书,尤其是第七章《戴安娜之死:性别、摄影与全球视觉文化的登基》。 米尔佐夫将王妃之死称作是一个标志,“它标志着摄影的终结和全球视觉文化的登基”,我想,米尔佐夫所指的摄影的终结指的是以获得“真相”为目的的严肃摄影行为的终结,这一目标因为观看从眼睛对眼睛的观看转移到镜头对镜头的观看,而将一切现实都变成具有表演性(以被观看为目的)的行为,语意内涵再也无法得到明晰的确认,像素星球也就由此而来——“如果我们消除图像,那么不仅基督而且整个宇宙都将消失” (君士坦丁堡主教尼斯福鲁斯。1994) “她是一个全球的视觉偶像,形象威力非凡,因为她将正规的王室肖像,流行照片和虚拟形象这三者合而为一”,这是米尔佐夫对戴安娜的评价,文中专门有一个名为“摄影与王妃”的章节。 到底是王妃利用了媒介影像还是媒介影像利用了王妃?米尔佐夫认为,“自戴安娜成为一个公众人物之日起,她就麻烦不断了,在她自己与媒体之间进行复杂的形象和凝视的交换。” 以下是米尔佐夫所分析的照片所讲述的戴安娜的故事: 1.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位第一流的演员 1981年1月29日完婚后在白金汉宫的阳台上亲吻的照片,戴安娜仰着脸,颈部很舒展地向前伸,似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亲吻中。……年轻女孩嫁给一位王子,这个神话当然需要有接吻动作为封印。戴安娜在重新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位第一流的电影演员。 2,戴安娜在泰姬陵所表现的失落并不只是她个人婚姻梦想的破灭 她独自游览泰姬陵,正式发表的照片用广角镜头把陵墓全部纳入画面,却又把王妃前面的水池剔除在画面外。结果是戴安娜似乎被陵墓完全压倒了……她的身形几乎成了全部影像中的一个细节,但是我们仍然能够辨认出那招牌式的微微倾斜的头和向上的凝视。……对于作为这些照片的主要受众的英国公众来说,印度的背景非常适合表达失落的主题。……帝国怀旧病已经发展得轮廓分明。这些帝国的回声当然是撒切尔政府的一个标记……那些没有受益于1980年代繁荣的人都有幻灭感。 3,照片弥补了他对这一短暂遭遇的记忆不足,事实上是创造了一次与戴安娜相会的虚拟见面,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却可能已经完成。 作家布莱克莫里森的回忆:她跟我握个手就过去了,但我有照片。她微微低着头,让眼睛显得大一些,给我那么一种神情,好像在说(有点顽皮地)我们在一块儿啊,那神情又让你想到拜伦(那么年轻,那么美丽,那么孤独,可爱,却又无助“)…… 4,名望是景观化的消费文化的兴奋点,在这里产出的是某种形象,以便尽可能多地吸引人们的注意,从而产生尽可能高的回报价值。 1995年,戴安娜在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准确地把自己判定为“货架上的一件产品”。1994年,她乘坐的奥迪2.6E敞篷小轿车的销量翻了一倍,她那张挎着价值1100美元的Lady Dior手提包相片发表六个月后,相同款式的手提包卖出了20万只。 戴安娜的葬礼是一次有着惊人意义的全球媒体事件,当艾尔顿翻唱的《风中之烛》作为单曲唱片推出后,到1997年10月底,公售出了3180万张,仅仅这支单曲就为王妃慈善会筹资3000万英镑以上,在随后的几个月内还揽进一亿英镑的捐款。 5,不再拍照 在肯辛顿宫外有一件很典型的纪念物,是用加了镜框的在报纸上发表的戴安娜照片搭建起来的,上面有追悼者们写的一句话:“不再拍照”。这是人们在惨剧发生后普遍流行的一种伤感,然而人们还是使用了大量流通的戴安娜的肖像照,对某些评论家来说,这种悖论暴露了哀悼不过是大众的伪善而已,更确切的说,它们恰好是全球化虚拟现实时代里日常生活的填充物罢了。 米尔佐夫在这一章末尾指出,虽然戴安娜一生都在与摄影对话,但她的死却首先是一起适于上电视的事件,在当时互联网虽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源,但还不具备电视的现场报道能力。 而这一能力的进化之快,恐怕是米尔佐夫所未曾料到的。今天下午威廉王子的婚礼直播将充斥网络的各个角落。如果说王妃之死是像素化星球的登基典礼,王子的婚礼则证明了这个星球正在以狂躁且势不可挡的方式加速旋转,至于未来又会怎样,恐怕要看我们对人类这个生物究竟抱有何种信念。 本文所引文字来自《视觉文化导论》一书,如果没有读过,建议将之列入你的阅读清单。

我们生活在一个“景观社会”

是现实改变了影像还是影像改变了现实?法国理论家居伊·德波提出“景观社会”(the society of spectacle)的概念:整个的生活都表现为一种巨大的奇观积聚。曾经直接地存在着的所有一切,现在都变成了纯粹的表征(representation)。这个表征说到底就是图像。今天图像已经成为社会生活中的一种物质性力量,如同经济和政治力量一样。当代视觉文化不再被看作只是‘反映’和‘沟通’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它也在创造这个世界。 居伊·德波的这段话并不容易理解。不过昨天看到的这则消息则让我对“景观”这个概念有进一步理解。 新闻链接——少男以死威胁李宇春隆胸 称代表2亿人 如果这不是一条出现在社会频道的新闻,或许你会认为这是一个观念艺术作品,或者说,如果把这张照片当作一个当代艺术家的摄影作品的话,那还真要感概这个艺术家的创造力——请注意看画面的背景,看上去是一个小城市里照相馆的布景,这个布景与男孩的姿态以及他胸前的牌子,以一种只有在艺术作品中才存在的极端的矛盾冲突呈现出来,让我们对时下的现实展开联想。 但事情的有趣就在于,这不是艺术,这不是所谓现实的象征物,这就是现实生活中一幕真实的场景。 少年的照片令我想到另外一些场景,就是频繁出现的有关绑架的影像。我认为二者存在着相似的意向,甚至我推断两者之间存在因果联系,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在自己的家里随便拍一张照片,而是如此“正式”地选择了一个严肃的照相馆的背景,他一定将这种模式认作是一种公众借可以理解的模式,一个非官方的但是却正式的发布模式。 当代视觉文化不仅表现同时也在创造着这个世界,恐怖分子的照片影响了真实的现实,也许这个现实又会影响新的视觉文化。 这张照片让我如此惊骇,行为艺术家们以及观念摄影师们还有纪实摄影师们都可以对着这张照片稍作停顿,生产所谓的影像和艺术已经不是我们这些人的专利,此时再想一想居伊·德波的话“真实的世界已变成实际的形象,纯粹的形象已经转换成实际的存在”,在一个现实比影像还精彩,现实与影像完全混淆的社会里,我们该如何工作? 注:此文经过修改——本来将the society of spectacle翻译为奇观社会,后经jin 的指正——这个词学界约定俗成的译法为:景观社会。因此改正。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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