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属于你们

wMattBlack

这位缩在墙角,膝头放着一个笔记本的大叔,他那眯着眼咧着嘴,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态,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联想到,这是一位摄影师。

这就对了。我被Matt Black吸引,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很早就意识到,到世界各地去捕捉那些对我看到的世界无所表达的影像,不是我的工作。我觉得这个星球需要另一个为追逐头条而奔命的人,那不是我。”

本科学习拉美和美国劳工史,Matt Black在新闻摄影行当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开始拍摄自己的故乡,加利福尼亚的 Central Valley,拍摄这里的人和土地的关系。这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这一拍就是十几年。

他在“圈子里”也许会走得很远,十几岁上中学的时候,这小毛孩就给一些地方报纸供稿;23岁,他获得了荷赛日常生活类一等奖。 荷赛资料库里,他那张得奖照片的文字说明让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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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0米海拔之上,在清晨极度寒冷的空气里,三个人在街头相遇了。16世纪,这里所发现的银矿引发人口疯狂地膨胀。今天,这过去的繁华盛景在凄凉的安第斯山脉中显得那么不合时宜。(1993,WPP获奖作品)

但是,1996年开始,Matt就已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故乡以及农民身边。2003年,他获得了普利策奖特写摄影报道的提名奖,评委会的评语是:

“奖给Matt Black,他记录了美国经济大萧条期间,移民到加州San Joaquin Valley的黑人佃农当下所不为人知的生活。”

San Joaquin Valley,多萝西兰格拍摄移民母亲的地方,这张照片被印成了邮票,它和《愤怒的葡萄》这些广为流传的故事带给人们一些错误的印象,大萧条的移民只有白人。Matt Black却带来另一个故事,在加州边远土地里,还有大概一万个被人遗忘的黑人佃农,他们依然靠着棉花田维持自己的生活,生活环境恶劣,从未受到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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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lack Okies 黑人移民  photo by Matt Black

Matt Black说,当他开始拍摄故乡的这些移民,他感觉自己仿佛归家的候鸟,并渴望借助一切机会不断回归。他手里拿着一个录音机,尽可能记录下人们口述的历史,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第一代移民开始不断故去。

“有人说我拍摄的都是边缘、非常态的生活,但事实恰恰相反,我展示的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他们生活着的状态。人们认为寻常是一种意外,这才是意外,而非我的拍摄所致。”

当问及他如何寻找故事,Matt谈到,关键就是和人们交流。在交流中,他的故事产生了连锁反应,除了黑人移民,还有加州山谷里的缅甸少数民族,遗弃的小镇……他说故事太多了,简直无法选择。打开Matt Black的网站,这里主要有两个篇章:尘埃篇(Dust Stories)和 云端篇(Cloud Stories),后者是他继加州移民之后的一个故事,云端里的人家是对墨西哥米斯特克人(Mixteca)的生活展开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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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苗族人在加州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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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缅甸苗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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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地里耕耘的缅甸苗族人,加州。photo by Matt Black

而对于年轻人做长期报道的建议,他的答案也很简单:“不要期待事情按照你的愿望发展,最简单的事情通常在开始,不要沉浸在那里面。你能做事情就是荣耀:那就保持神圣感。”

在Matt Black的网站里,他对自己的项目有这样的总结:我记录下加州和墨西哥传统的农村逐渐衰落,被现代生活所替代的现实,人和土地。食物、农耕以及社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变化。

这段话,让我想起了刚刚暂告段落的OFPiX的还乡计划。我们返乡所看到的,到底是中国社会的边缘还是主流呢?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在我看来,我们的现实生活在不断坠入黑暗,在这样的环境里,在故事里寻找艺术,那所谓的艺术恐怕只是一种毒品,在你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来点儿劲儿,但那之后,更是无尽的黑暗。这就是我理解的现实。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你大概会理解我会赞美什么,崇拜什么,鄙视什么,蔑视什么。

 

 

 

Comments (13) Write a comment

  1.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你大概会理解我会赞美什么,崇拜什么,鄙视什么,蔑视什么。是的,理解。正因为一直在看你和其他童鞋在教室里的文章,引发了我许多思考。在故事中去找艺术,恐怕是一种毒品。也就明白了你对持有荷赛的看法。也就明白了你为什么发相机给那里的人,也就明白了你为什么弄还乡计划,让一些人学会去记录。什么才是主流,什么才是边流。我羡慕到世界各地去捕捉那些对于自己看到的世界无所表达的影像,但是我觉得学会用一种”专业”的技巧去记录自己的家乡和自己的周遭,更吸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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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原来去某苗族研究会,发现匾额上“苗”字英文并非汉语拼音“Miao”。才知由于世界各地苗族移民大多来自越南、缅甸等国,学术界英译也就依当地语言而非普通话拟音。研究会收藏的画册,多为绮丽多彩的民族风情大片。就我们有限的走访而知,真实状况倒更接近世界各地苗族族人的普遍情形。熟悉苗族纹样,不难发现从中国西南到马来甚至北美,同样的图案在各地苗族服饰上都能找到。又如银饰上的牡丹花图案——为何这些生活在南方根本没见过牡丹花的人们,会不约而同以此装饰自己呢?原来苗族最后一次大迁徙,即从今日中国北方一带出发。这朵后人或许再也不曾见过的花,就这样伴随先人的思乡之情,翻山越岭乃至漂洋过海,留在了族人代代相承的传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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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刚写过Mark Cohen的新书,在这里看到Matt Black,不由拿来对照,都是可以在”圈子“里,在”专业“上走得很远但又回到故乡,几十年如常;都是渐渐衰败的地方,都是学历史或者社会学之类的;Matt Black的”参与“和”观念“似乎在摄影之前,更在他的摄影之中,从而强化在他的摄影之后,也是一种状态和方式。
    中加州这个地方,夹在洛杉矶和旧金山之间,沙尘扬起的乡村道路两旁,一片一片的农田哗哗掠过,让人想起斯坦贝克,老鼠和人。。。当然在加州任何地方,都绕不过墨西哥人的议题。每一个Decade都有些不一样,美一些不一样或许都不由人意志而行。碰巧Central Valley也是我的Secret Garden,所以有些感受。
    喜欢他的照片甚于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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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恰恰相反啊, 我稀罕他的方式甚于他的照片。(哈哈,我想这并不妨碍我们一起在1416教室继续玩耍)
      其实,我想说的是,不管是悲观还是乐观,是美好还是黯然,一个报道摄影师要对自己所拍摄的故事有真正的兴趣。我自己知道的,要做到这点其实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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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本来黑暗和光亮一圈一圈地转变着,答案在1984或者2046,除了那个隐身的,谁知道?我觉得Matt Black过于强调他看到的,或许更直接第说,是他认为的,这也是普利策人新闻人的特点,虽然他抛弃了。悲观和乐观都是毒品~~~拿起相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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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在我看来,我们的现实生活在不断坠入黑暗,在这样的环境里,在故事里寻找艺术,那所谓的艺术恐怕只是一种毒品,在你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来点儿劲儿,但那之后,更是无尽的黑暗。这就是我理解的现实。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你大概会理解我会赞美什么,崇拜什么,鄙视什么,蔑视什么。”
    哈哈,任老师在教育顽固不化的文艺青年吧! [: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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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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