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爷爷的摄影课

Paul Fusco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绿色的衣服,有军装的感觉——这大概是我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因为Paul曾是美国陆军通讯部队的随军记者,他的职业摄影生涯就从这里开始。 Paul的作品一直和军队有关,他最为著名作品的是对罗伯特肯尼迪葬礼的报道,在载有肯尼迪灵柩的火车上,他沿途拍摄了将近两千张照片。 这位已经将近80岁的老爷爷还在拍照,他又有新书即将出版,还是有关葬礼,这一次,则是对伊战死亡士兵葬礼的报道。在这个专门针对实习生的作品点评中会,保罗要先放他的这些照片。 法国来的实习生劳拉把幻灯机支好,“您的照片呢?”,保罗却皱着眉头,“照片,什么照片?”然后像一个孩子一样笑着拿出了他的光碟。 保罗说他不会讲太多的话,希望我们自己来体会照片中的故事。他面对我们的第一句话是:我没有学过摄影。第二句则是:摄影是一门语言,你们要做的是用它表达你们的感受。 我喜欢这些照片,这是历史——甚至是被美国政府压制的故事,因为伊战死亡士兵的棺木照片一度是被禁止拍摄的,这又是保罗眼中的个人历史,他不忌讳阳光穿透镜头发出刺眼的光芒,或者是因为葬礼在大雪飘飞的冰冷日子而让镜头前蒙上一层水汽。这些照片一张张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走神。 一个永远都会让年轻人好奇的问题是,您怎么拍到这些照片的?“我会静静地走进去,就那么拍照,如果有人盯着我,我就盯着他们,然后微笑”,“我一共走了将近40个葬礼现场,你们看到的大概是19个,大多数时候,军方都不会让我拍。”后一句话是关键,这个公式就是,如果失败率高,那么获得成功就只有增加尝试的次数。 这场作品点评会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他不住地要求我们放照片的速度要慢一些,他老是问我们问题,你对这张照片满意吗?这张照片你要说什么?我却被这两个简单的问题弄得磕磕绊绊。 Paul主动要求给实习生上一堂作品点评课,作为玛格南对我们这些小蜜蜂的感谢。当他那么真诚地表达他的感谢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去拥抱他一下。一个好的摄影师首先要是一个好人,不是么? 下面这篇文章是我以前给新视线写的一篇文章,可以有助于各位更多了解Paul Fusco

注目礼

1968年6月8日。《展望》画报的摄影师保罗·弗斯科(Paul Fusco)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让他去拍罗伯特·肯尼迪的遗体从纽约运往华盛顿的照片。 “拿起你的相机,到火车上去。”弗斯科只得到这样一段简短的指令。 罗伯特·肯尼迪在6月5日遇刺身亡,临终时最后一句话是:“其他人都还好吧。” 死亡的黑色瞬间被在场的一位摄影师记录下来,成了摄影史上的名作。一位女士朝着摄影师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拍,不要拍,摄影师却一把推开了她,“太太,这是历史。” 那个在仓促、混乱的场合中,以一种可以说是略带粗暴的方式记录下的瞬间,是新闻摄影发展到巅峰时期的成果。摄影记者抱着目击大事的心态,出现在各种场合,相机是他们的武器,照片则是他们的证言。 没有任何准备,当这位37岁的摄影师坐到火车上的时候,他的头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到达华盛顿之后该如何才能顺利地溜进阿灵顿公墓——这仍然是出自一个摄影记者记录历史的渴望。 “我忽然看到有成百的人站在铁路边上,默默地注视着列车,车开得很慢,于是我打开车窗开始拍照。” 从纽约到华盛顿,原本只是四个小时的车程,这趟特别列车一共开了八个钟头。弗斯科拍了将近两千张照片。40年后,当这批照片展出的时候,《纽约时报》这样形容那些画面: “罗伯特·肯尼迪棺木经过的地方,在保罗·弗斯科的照片里,不仅仅是人们悲伤的面庞,他们的服装,还有他们的手——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感情。 三个女人坐在人群最外侧,手里紧紧搂着他们的小孩,身后还有两个人伸出手朝向火车;一个黑人妇女跪着,她的手是祈祷的姿势;一个女人戴着黑纱,咬着自己的手指;三个年轻人在敬礼;一位白发老人挥动着他的帽子;有些手抓着国旗,有些手握着花。 列车沿着银色的铁轨前进,这段路是那么的长。” 肯尼迪当时死亡的瞬间被摄影师用不到一秒的时间抓取到,弗斯科的两千张照片里只有一张最后刊登在《展望》画报上,因为画报出版时间的延迟,已经过了时效,似乎没有必要再向读者展示太多的照片。况且,还都是从一个角度拍摄的“相同”画面。 但是,《展望》的编辑可能没有想到,这批照片却在四十年后,出版了三个不同版本的画册,很少有摄影作品有如此殊荣。首先是1998年出版的纪念版《肯尼迪葬礼火车》(RFK Funeral Train),一共只印刷了350册,随后2000年又出版了同名的普通版本。最近,为了纪念罗伯特肯尼迪逝世四十周年,光圈出版社又出版了最新版本。 这一次的出版颇有些曲折,光圈的出版部主任莱斯利·马丁(Lesley Martin)在画册已经编纂完毕即将出版的时候,突然从美国国会图书馆的资料库里翻出了弗斯科当时拍的1800张底片——这推翻了之前的工作,导致一切重头再来。莱斯利说,做出这个决定很难,但是所有人都被弗斯科照片里真挚的情感所深深打动。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任务中拍摄两千张照片,对一个职业摄影师来说实在难以想象,似乎太过疯狂,但是,你又可以想象,弗斯科面对车窗外自发前来悼念的人群,在火车缓慢行进间拍下来的这些照片,完全发自内心。他所记录下来的故事,充满着安静的气氛,但是似乎每个人都有着诉说的渴望。这段旅程由两千个节点构成,由无数条视线交织而成,有着复杂的观看关系。穿越不同的空间,经历不同的时间,火车内外是死亡与生命。而最重要的是,这些照片所记载下来的一个个“注目礼”,让人不禁感慨,眼睛是可以说话的,这种观看蕴藏着一种持久的力量,让它们在四十年之后依然直指人心。 《展望》这本画报在弗斯科完成此次报道任务之后三年就关张了,也标志着新闻摄影黄金时代的结束。电视带来更具现场感的动态画面是造成画报没落的重要原因,从此之后,摄影记者也在不断地给自己寻找新的定位,他们试图用更复杂的语言和更精妙的结构来叙述故事,近些年,重复节奏的画面突然也变得很流行。但是,弗斯科在四十年前就已经这样做了,而且,他的拍摄完全处于自发,没有任何矫揉造作——面对车窗外观看里的尊重,他还给他们有尊严的观看。

杂七杂八

可以尝试申请的基金: The Pulitzer Center on Crisis Reporting funds 这个奖金是普利策危机报道中心设置的,目的是鼓励人们对美国主流媒体忽视的问题和现象进行报道,此奖金针对文字、摄影、电视等各个媒介的记者、自由职业者,提供3000-10000美元的旅费,支持他们深入报道一个话题,要求申请者要提供一份详细的资金支配计划,以及怎样在美国媒体上刊登发表你作品的设想。 这个奖金的申请没有截止日期,长年有效。 网址:http://pulitzercenter.org/openmenu.cfm?id=7 又:昨天发布了马格南摄影师Harry Gruyaert三十年前的“新锐之作”电视截屏画面。今天又看到另一个马格南老摄影师paul fusco的“新式报道”,这是四十年前,他坐在载有小肯尼迪(Robert F. Kennedy)灵柩的火车上,从华盛顿到纽约,沿途拍摄到的情景。画面全部是从车窗朝外拍摄,视点没有什么变化,而且留给摄影师构图取景的时间也很短暂。不晓得当年这是否被算作一组作品,不过,现在看来真是时髦,线性的排列方法,给这组照片另一种深意。 这组报道配上摄影师的解说,刊登在纽约时报的网站上。 马格南的摄影师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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