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的前言

最近,一些年轻朋友做了一个展览《篝火》,我写了一个东西,其实我的要求是把这篇文章放在最后当一个后记,但是没想到做了前言,看到Dysnomia提到“不合适的前言”,他说的是对的。同时,我对这个展览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贡献,给我加一个“学术指导”的名头,是不合适的,我也不能接受。当然,我也感谢他们真挚地邀请我参与。 之所以不希望这篇文章做前言,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写出我的感觉。我记得在街角的那间咖啡馆里写这篇东西,枯坐了五六个小时,不断写不断删,太阳很强烈,晒得我浑身是汗。 当你把这些照片拿出来通过一个画廊展览的时候,就决定他们不是拍给自己的,那观众应该是谁呢? 有人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但我偏巧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执着。 这也是我写“不明的风景”的动因。我不喜欢他们的态度不明。这不是一个具体的艺术创作理念的问题。 在我看来,走所谓“艺术摄影”只有两条道路,要不就是一个纯粹的和体制决裂的人,清白的,完全避世的,永远是“业余”的;要不就是一个与制度合谋的,所谓积极推广自己的职业艺术家。这之间,没有中间道路。 另一方面,有人认为关注现实就是纪实摄影了。我不这么认为。艺术家的作品是在拿针扎世界,戳穿这个世界的谎言。在三番Moma看 william kentridge 的展览,政治、人性、贪婪、不平等、疯狂,我觉得自己在发抖,要哭泣。艺术家的作品可能也是扎自己,但那也要扎得狠,一定要扎出血来。在这两者之间,也没有中间道路。 真正的艺术家是疯子,偏执狂。纯粹为理想生存的人。 如果你是一个艺术家,你不可能坐视现实不管,瞧瞧这个已经破烂如筛子一样的世界 。 但是,这里的很多人都选择了一条中间的态度。当然,我们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一条中间的道路,我也一样,我们号称自己内心纯洁,外表与常人无异。这个社会流行中间态度,一种独善其身的态度。因为我们早就发现螳臂挡车注定是失败的? 做“伪艺术家”比做“职业艺术家”更糟糕。 我在文章结尾加了一个光明的尾巴。我犹豫了一下,这样显得非常做作。但是我希望拿这句话鞭策我自己,因为不寻找答案更糟糕。 还是要祝这个影展成功。 不明的风景 参与这个展览的所有摄影师,大多数我都没有见过,但所有的人却都似曾相识。正因为这样,当他们把已经组织好的作品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并不满意——这不是他们。 我不知道这些年轻摄影师为何选择“风景”这个主题来呈现他们原本多样的面貌,但他们自己构思的这个主题,以及所设定的这种围坐在“篝火”旁取暖畅聊的状态,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帮助我解读他们的作品。 作为在工业时代,以及互联网虚拟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风景其实已经与他们的生活远离。他们作品中城市景观与自然风景晦涩的混合,以及其中体现出来的出奇一致的冷静、无动于衷的表达,在阿诺德·豪泽尔研究视觉艺术与社会经济发展的议题中,兴许可以找到阅读的线索。在豪泽尔看来,“印象主义可谓是一种城市艺术,是通过城市居民的眼睛来认识和理解住在这些新的现代都市中的新的社会阶层,在他们的作品中透露出一种孤独、避世的经验以及过度敏锐的感知能力。”这一代摄影师所持有的这种“城市居民的眼光”,是和他们父辈最大的不同。经济的发展和平稳的生活,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快乐。这些伴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长大的新一代,他们的镜头对准风景,却与风景无关;貌似写实,其实或许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印象主义”,投射出他们自己的情感——是孤独的怀乡思绪,却也同时是对喧嚣现实的一种妥协。 我在阅读他们的照片的时候,时常会痛恨作品中弥漫的这种粘稠的,态度不明的语言风格,我希望他们能够尖锐起来,却又发现,这是夹缝中的这代人的无奈。 他们处于一个变革的中国,消费文化席卷全球,整个社会对经济利益的追求及其带来的压迫,使得理想成为奢侈之物。但对一种“纯洁”之物 的渴望,却是每个年轻个体在成长道路中必经的阶段。相机对不明风景的定格,是他们对自身处境的下意识表达,是藉由相机的一种反抗,却也是藉由相机的一种逃避。 他们还面临着另外一重尴尬,这是网络世界中的理想国与现实的反差。 中国没有完善的艺术教育体制,他们的摄影教育是在互联网上完成的。网络打开了新视界,这不仅使他们稔熟各种摄影流派与大师、最新的艺术资讯,也让他们得以通过博客构建自己的领土,并且彼此“链接”在一起。在这个世界里,网名替代了真名,可以相互取暖,相互鼓励。 但是,网络发达的信息却同时也使他们成为处于西方话语主导的艺术世界,与仍然蹒跚学步的中国艺术发展现状的夹缝中的一代。暴露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完全西化的艺术世界,和中国的现状格格不入。 在Alec Soth这个在艺术界迅速蹿红的新一代摄影师身上,似乎也寄托了中国年轻摄影师的梦想:羞涩内敛的摄影师,大画幅相机的冷静,沿密西西比河独自前行,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Alec (…) Read more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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