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盒子的奇遇(3):纸上展览

盒子成为“还乡计划”作品的栖息之地,纯属偶然。 还是去年,和奇遇花园的詹老师闲扯,他说想做一个盒子,里面放一堆设计作品。成长在物资匮乏年代的孩子,可能都有这样的梦想——有一个百宝箱,里面是取之不竭的玩具和物件儿。 在我最初的想象中,还乡计划应该是一个在线展览,以地理位置划分各位还乡人的位置,其中的照片还可以逐年增加。但一个小小的意外是,并非所有人都按拍摄提纲完成拍摄,而且在后期的同主题Photocamp幻灯会的作品放映征集中,我又收到不少有意思的作品。手头的照片一下子让人有些眼花缭乱,这时候我想到了詹老师提到的盒子计划。 盒子帮们一拍即合,工作室变成了临时编辑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盒子编辑部忙得一塌糊涂。这个微型组合——五人小组,分别承担了出版人、编辑、美术编辑、流程编辑的工作。但因为经验不足,常常会搞出错误,比如忙到快下班的时候,却发现设计文件没保存,然后重新返工弄到晚上。我们都利用业余时间工作,所以几乎所有的周末都搭进去了。 4月5日,我在浙江做工作坊的时候,盒子第一批打样出来了,詹老师很兴奋地发给我壮观的打样成果。眼见这些零零碎碎但机灵可爱的纸制品,那时候原本已经因日复一日乏味的排版和编辑工作而有些懈怠的心思开始重新振作。 很多册子都经过几次修改,用纸和设计都做了调整。 但非常遗憾的是,最终的版本里还是有不少文字上的错误,比如在一处把盂县写成了孟县;盒子摄影师名单里,有几位的邮件地址也写错了。(详见勘误表) 这两天,我一直不能正视这些错误,看到这些错误我就心疼,恨不得动手去修改。 当然,我们必须承担错误,但这也让我想到另一个问题,虚拟世界里是“没有错误的”,因为那里没有被固定下来的物理的身形,只有一个不断变换的虚拟形态,各种力量都可以介入,它的“妖气”让你难以把握。所以,这个有各种错误的印刷版,它不可以修改的实质,这种“固定”可能会使其更容易成为一份能够解读并产生对话的文本,这是印刷的意义。 我们把这个盒子称为移动的纸上展览,我想着触摸仍然是一件重要的事儿。说到底,我们就是试图做一些有形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雄心。 还乡盒子里一些是作品的合集,一些是个人的单独作品,今天最后介绍的是摄影师的个人作品集: 《七台河》作者朴日权,摄影师多年以后重返故乡的小城,拍下这些照片。 《大屯》作者罗希,册子里是他对旧时光的追寻。 《祁东》作者樊竟成 《盘龙江:一条河流的名字》作者程新皓,摄影师沿着昆明的河流行走,藉由这条河流展开对这个城市的观察。 《阿嬷的物件》作者朱蓝蓝,捧在掌心大小的折页,打开之后是阿嬷和她的旧时光。

寻找故乡:盒子策展人的话

这两年,听朋友谈起还乡经历,都是一腔哀怨, 物与人都“不是”了, 甚至有人用“沦陷”来形容面目全非的故乡。照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将很快失去故乡,OFPiX有了找一些摄影师利用春节回家的机会,为自己的故乡留存视觉档案的想法。“还乡计划”最终获得到了将近三十个摄影师的响应。 做这个事情的另一个私心是,我这个无故乡感的人很想知道人们对故乡的想法。 五岁的时候,我随父母从出生地宁夏同心县——一个极度缺水、干旱的小城,搬到老家,陕西西安郊外一处农村,到了六年级,他们对我说,下一站我们要去天津。得知要去大城市生活,是巨大的兴奋,对于儿时的玩伴,我竟然没有丝毫不舍,连走路都变得轻快,头脑里构建出的,是鲜亮豪华的城市生活。那个时候,楼房的灯光较之村里的老屋,让我更觉得温暖。 这是我这个70后从农村一步步走进城市的轨迹,父母辛苦搬迁,只为让我得到更好的教育,而就在这种不断地辗转迁移过程中,我的故乡也给丢了。 前段时间看到一位摄影师的照片,田地陇间行走的人们、沟渠里光脚嬉戏的孩童,那正是我的童年,我被照片散发的泥土芳香吸引,莫名地兴奋,但一想到儿时就有的对城市繁华的爱慕,立刻发觉这种对曾经被自己“抛弃”的生活的赞美之虚伪。说到还乡,其实我很怕回去。 作家哈代写《还乡》的时候,英国乡村受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影响,传统乡土社会中的宗法人情、自然环境都被破坏。《还乡》这本小说是个悲剧,从城里回到乡下的青年,不管是试图归乡,还是渴望再次逃离乡下的沉闷乏味,都遭遇挫折。 对于中国的年轻人,他们的故乡也和一百年前的英国有着相似的遭遇,只不过这种变化来得更为突然。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谈到,“只有直接有赖于泥土的生活才会像植物一般的在一个地方生下根,这些生了根在一个小地方的人,才能在悠长的时间中,从容地去摸熟每个人的生活,像母亲对于她的儿女一样。”但现在农民的地都卖了,住上了新房;泥土没了,人也就没有了根。翻看手中“返乡计划”不同摄影师拍摄的故乡,到处都是拆和建的场面,最显眼的无不是楼盘的广告;几乎每个城都是一般的样貌,簇新的住宅区是老城的十倍之大,宽阔的马路和整齐的格子居住区将人一下子就吞噬。在大多数新城里,你根本看不到人,更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现在,我们很多人的祖籍都填写着一个可能从未到过的故乡,这种子孙因了父亲的故乡而确认自己来处的方式,来自中国乡土社会以血缘关系为核心的传统;但随着故土不再难离,人们因为经济的原因不断搬迁,同时经济也在不断改造故乡,围绕血缘建立起来的纽带关联逐渐变得难以为继。 人与土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缺失,使我们彼此变得陌生,个体也面目模糊。 参与“还乡计划”的摄影师,都在大城市工作和生活,作为在都市谋生存的年轻人,他们和你我没有分别,但你打开这个盒子,听他们讲故乡的故事,看他们在家乡如鱼得水地拍照,耳边也许会响起他们的乡音,你大概会因此更为真切地“看到”他们,看到他们的不同,了解他们因故乡的山和水而形成的各个不同的脾气和个性。这恐怕就是故乡存在的意义。 还乡计划策展人:任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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