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展览(3)

从一百多个胶卷里挑照片,头绪纷繁复杂。 展览中不可能把50个人的作品都一一作阐释,要挑出一些单幅照片,这实在让我头疼。单张照片的选择途径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放在不同的语境里,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意义。 我最初的选择很“学术”,按照内容的多样和情绪的起伏排列照片,比如废墟和日常生活都要兼顾,镜头角度的变化相互间隔。在给E6看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意义不明。我们又回过头来重新翻看其他的照片,那些出其不意的瞬间让E6不断发出赞叹。他因此给我一个建议——就把那些让你第一眼就觉得快乐的照片拿出来。这时候,我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又犯了高高在上的毛病。我要做的是还原这些照片的拍摄,而不是生硬地强加一些所谓的“意义”。 E6和王卓在咖啡馆儿帮我整理底片 较之单幅作品,拍摄者胶片里的故事其实是最有趣的。喻师傅在以前的博客里提到过,他的照片都来自一次又一次的跑车途中,我挑选了他的这样一些照片展出: 参与拍照的羌族释比王明杰师傅,一直在用自己的小相机给同村人拍肖像。他认为地震给老人和孩子带来的伤痛最为严重,因此镜头更关注他们,把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喊出来拍照。他用这台相机做了非常重要的工作。 尹素曾坐在丈夫的摩托上拍了很多照片,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卷照片。问起为什么要拍这样一些照片,她说,以前在这里经过,都是很漂亮的风光,地震之后,一切都变了。 尹素(上图)和马格南摄影师patrick都不约而同地将镜头对准了同一个场景。 以上这些照片里的故事,在我的计划中是要放在院子里正中的那面白墙上,观众可以进院子之后细细观看。但是等到了展览现场才发现出了大问题。展板比我预计的要高一大截,照片都出的是10寸大小,那样就完全被吞没了。最后只好把它们转移到进门的墙上,和单幅照片的位置对调。但是一般人进我们小院子的时候,脚步都比较匆忙,期待尽快进入院落,所以这些照片很容易被忽视,这是一个遗憾。 临时改变布展思路。我,nan和天空。屠春摄 总结这个展览的问题: 1,  没能展示出活动的过程。只是单一地呈现了结果。 2,  展示手段仍然显得单一,无法显现出照片的多样性。回来后我偶然看到马格南的一些展览现场,觉得很有启发。 3,  这两个展览最困扰我的是作品的装裱。村民的照片一部分是铝塑板无框装裱,另一部分则完全没有装裱,就是打印了一个白边。Patrcik则是较为经典的装裱方式。Horse建议我应该按照村民自己家里挂照片的方式呈现这些照片。我非常认同他的意见。不过,感觉在展场里仍然没有把这种味道体现充分。 4,  没有给参与拍摄的汶川人以发言的机会。比如——让他们挑选自己的照片。 5,  展览现场和参观者的互动不足。 这个展览就说到这里。我会在奇遇花园咖啡馆放几本我们这个展览的小册子,想要的朋友可以找咖啡馆服务员索要。

做一个展览(2)

我在平遥那几天始终很忙——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只有难得的一点时间,我坐在院子里观察参观展览的人行走的路线,当人们真的沿着我们设计的观展线路行进的时候,心中一阵狂喜。 进门的地方原本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我们在门口的地方做了一堵墙: (不要埋怨门口海报贴得太显眼,这个小门不留神就会被忽视) 之所以放置这面墙,一方面是起到“影壁”的作用,制造一点神秘感,另一方面,在入门的左手处有一个狭长的空间,作为我们的第一个展区,这块展板就起到了引导观众进入展区的目的。 (这就是第一个展区。照片只在一面墙上出现,是为了保证通道的通畅以及观看视线的集中) 拐进小院之后,在右手边放了一个小展台 这个展台的功用之一是用来挡路的,参观者因此不会从这里钻进去,而是径直超前走。 此时正前方是一面展墙,我很喜欢这组照片,是佘永飞他们兄妹去医院看父亲的路上拍的,一路走,一路歇息,大山,蓝天,铁轨,都记录在胶片里。 由于这面墙挡住了去路,观众会掉头回来沿着我们的主干道前进。走到头之后,主展墙是单张照片,而左边的小院子是patrick的专区 patrick的照片和外面的照片气氛完全不同,有着浓郁的悲伤的情绪。 从patrick的院子出来,对面本来是明信片和羌族文化专区,后来因为空间狭小,移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院子。希望我的描述没有把你绕晕。 一直有人问我,这里一共展了多少张照片,似乎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共也就四十张,而且尺寸都不大。最后竟然还有一面墙上没有照片。有人觉得这个展览看了太不过瘾了,我的意见是,在平遥,如果有个展览让你看了之后意犹未尽,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做展人,我尝试做一个质朴的展览,但是,在一个展览中诠释影像远远比我想象的要艰难,这两天我又反省出了很多错误,明天再说吧。

做一个展览(1)

从平遥离开的时候我忘记了,应该一个人,到两个展场去走一走。很是凑巧,不管是“拒绝旁观”还是“凝视中国”都处在大展场的角落,很适合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一会儿。 刚刚把所有照片都挂到墙上一分钟,天空正在巡场。 昨天晚上又失眠了,我爬起来打开电脑,阿美在平遥领奖,汶川人的作品得了一个特别奖,不管仪式多么的乏味,那一时刻都是美好的,他们的心灵纯洁,眼睛干净,照片才会好看。19号晚上在平遥的土仓幻灯展上放这批作品,张大大非要我在结束的时候说两句,放映的那个台子太高了,我害怕站在那里说话,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汶川摄影师也在现场,我很想向他们致意,他们的照片给我带来太多的快乐,但是要说的话太多了,又似乎说什么都太做作。结果,说话的时候变成了结巴,完全词不达意。 我从平遥回来了,想了想,还是把平遥两个展览的布展手记起名为“做一个展览”,虽说“策展”是当下很流行的词儿,但是一来我还没有达到“策”展的份儿,二来,两个展览都是纯手工“做”出来的,这里面有很多辛苦和快乐。 先说汶川这个展览,从相机发下去到展览出来,一共只有两个月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一个展览简直是奇迹,网易的小团队,1416的伙伴们的通力合作使这个奇迹变成了现实。 汶川人拍到的照片,是身处其中的人,以平常目光捕捉下来的震后场景。大地震的强大冲击力和必须要继续下去的生活之间的碰撞,让这些照片那么的真实,不用任何文字说明,他们的生活被还原到我们眼前。 在准备平遥展览的时候,我手边一共有两批收上来的胶卷,第一批一共78个胶卷,第二批有72个(这批胶卷8月底才到我手中,没有时间仔细琢磨,很可惜)。这么多的宝物,选哪一些展出,实在太令人头疼了。 我首先想到,应该让这些照片尽量以“无选择”的方式展现,那就是把所有的照片都制作成小样在现场展览。但是,这个主意在现场的实施后来走了样,空间太狭窄了,没有为这些小样设计出专门的展台,与观众的互动无法形成,最后,小样改成了义卖(买到的人真的有福了,这是这批胶卷的第一版小样)。 另一个环节——明信片的发放也有同样的问题。为了在观展者和这群特殊的摄影者之间形成纽带联系,事先挑选了几十张照片准备印成明信片,看展览的人可以现场写上几句话,由我们从平遥寄回汶川。可惜的是,最后因为时间紧迫,只印了一套10张的明信片,邮寄的想法也没有充分实施。 我提前去平遥两次看过场地,汶川展览位于一个小庙里,一个小小的四合院。环境很幽静,但是对于展览作品就很麻烦,因为现场的各种复杂的视觉因素很容易把照片“吃”掉。我的想法是要因地制宜,另外则要有节制的放照片。 第一次去的时候,院子里的花和树让我联想到汶川作品中也有很多花草树木,于是决定做几个小展台放在小院的花草中间。胜春是我们的大内总管,他提前到平遥布置展场,监工制作出的几个小展台,我非常喜欢。 小院原来的场景 摆上展台之后 小样和其中挑出来的照片同时展出 这个小院还有一个问题,进入院子之后观众很可能被各种因素吸引而到处走,和美术馆展览不一样,观展路线是确定的,展览的思路也很容易传达。在这个院子里,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如何把这个概念传达出来,都很困难。当然,有人也觉得不必在这上面费心,观众怎么看都由他们自己决定,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引导观众按照我们的逻辑来看展览。 该怎么办呢? (未完)

汶川复活项目上线

之前连续刊载过五十个小盒子的旅程,介绍了网易主办的汶川复活项目,目前这个活动已经上线,点击这里就可以观看。 9月,活动的照片将在平遥展出,相关照片也会陆续上传到这个网页,请大家持续关注,多提意见。

50个小盒子的旅程:显影(3)

今天放送我手里最后一些照片,都是孩子拍的。 小双 陈泽超 上面两张照片是小双和陈泽超在同一时间同一个安置点拍摄的。 ———————————————————————— 蔓瑜 右边的小照片就是拍摄这张照片的场景。 ———————————————————————– 晨曦小学学生的片片儿

50个小盒子的旅程:显影(2)

没有完整版 我不想把他们的照片“神化”,我的喜悦在这里:他们的摄影不存在表演欲望,照片也因此更真诚。 有人质疑这些照片是经过编辑的,已经脱离了他们生活,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对于所谓的“完整版”以及“真实生活”的追求,我还是有我的想法。 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本邓晓芒的《灵之舞》,书里有一个水仙花茎的故事: 孩子捡到一个晶莹的水仙花球,“那冰凉宜人的感觉,那蕴含某种生命力的神秘色泽,诱使他用柔嫩的指甲剥开球茎的外层,窥探其中的奥秘。他惊喜地发现,在他的指甲底下,显露出了一个更加晶莹,更洁白无暇的层次”,“但是,过了几分钟,他又发现他心爱的宝物的缺陷了,表面有一些几乎看不出来的污迹,也许是他的脏手带给它的”,他继续剥下去“那珍珠色的球茎还是逐渐失去了它的润泽,因空气的氧化和水分的蒸发而变得晦暗。于是他只好不断地剥,一直剥下去。”。。最终,孩子失去了他的宝物。 我们现在似乎也在剥水仙花茎:我选出来的照片已经不真实了——应该让他们自己选择——他们自己的选择也会带有取悦观看者的愿望——应该看他们所有的照片——他们所有的照片也不能代表什么,因为照片拍出来就脱离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摄影就是对其生活的介入,改变了他们原本的轨迹。。。。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合理的推断,但中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是你自己——为什么只是要通过这些照片获得“他们”生活的完整版,而不是为“你自己”的生活拼图增加一小块遗失的拼版呢?这些照片应该带来一种交流,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索取。别把这些照片当作玻璃——它们也是镜子。 不过,有机会还是一起来看看更多的照片,这里的空间有限。 杨利的照片儿(理发店老板娘) 杨利的故事,点这里 ————————————————————————- 小双的照片儿 ——————————————————————— 陈宗先的照片儿(社区书记) 陈的故事点这里

50个小盒子的旅程:显影(1)

我从汶川带回9个胶卷,艾媚带回7个。 取到冲出来的照片之后,我乐得合不拢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又看了两遍,还是在笑。 艾媚拿到胶片之后,给我发短信,说自己超级开心。(艾媚的快乐,点这里) 也许我们都有些自恋,因为这些照片是我们的工作成果——不,你应该看看这些照片,兴许你会明白。这台小相机真的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仅仅成为家庭合影的工具;他们的拍摄没有任何技艺的追求,却呈现出更为丰富的观看方式—— 喻师傅是司机,他很多照片的前景是自己面包车的前挡风, 蔓瑜是个小孩子,她照片里拍到的人都是仰拍,很高大, 小双胆怯,她的照片全是远远的观看,而与她差不多同年龄的小男孩陈泽超,据说是成都一个摄影师的徒弟,则很大胆直接地拍周围人的生活。 帐篷小学的娃娃都拼命往镜头前凑,照片里人头都很大 真的难以形容看这些照片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给你讲故事,就是他自己的生活,就是他自己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也许是这些照片的无目的性打动了我,没有追求画面光影效果的目的,没有追求摄影题材独特能够得国际大奖的目的。在他们的照片里,生活如同往常一样继续,但是转过头来就能看到布满裂缝的建筑。 亲爱的摄影师们,请原谅我这么说,地震以来我看过很多作品,新闻、专题、深度报道,但是都没有这些照片来劲,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看个没够。 另一个值得琢磨的事儿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小盒子。有两台相机收回了,一台是街边小吃店的老板娘,她的生意太红火了,没有时间拍照;一台是流动警务站的警察,你能知道他不能拍摄的原因。 我不希望成为小吃店老板娘,因为谋生而失去了看生活的乐趣,我也不愿意成为那个片儿警,被制度束缚,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我愿意成为这些身揣小相机,自在地走在路上的人,看见好东西,就按下快门。 喻安福的照片儿(茂县司机) ———————————————————————————- 阿美的照片儿(威州师专学生) 阿美的故事点这里 ———————————————————————- 陈金铭的照片儿(牛老寨帐篷小学志愿者) 陈金铭的故事,点这里 贴累了,明天继续。此外请注意:转载这些照片需要征得我的同意。(marchren#gmail.com)

看升旗

早上去给喻川送相机,接头地点是天安门广场的升旗仪式,距离我上一次看升旗已经十多年了。 喻川是北川中学的孩子,地震中失去了双亲。由于我们的据点在汶川,送给他的相机时间只能延后,而恰巧他有个机会来北京,我就又把这台机器从汶川带到了北京。 昨天喻川给我发短信说他到了,住在北七家,今天看升旗。时间地点于我都不合适,我就跟他说回头再约。 晚上临睡觉前一分钟突然醒悟,喻川肯定没有相机,升旗、逛故宫,他一定很想拍东西,我太愚蠢了。给他发短信说早上去给他送机器,“真的?”他显然十分开心。 仪式就要开始的时候,我们匆忙交接了相机。 想给喻川拍张照片。但升旗结束之后,他却一直被相机围着,最后上来一个手持摄像机的老外,要求几个孩子挥动手中的国旗,嘴里同时喊中国加油,奥运加油。 我想我还是撤吧,走了很远,还能听到“中国加油,奥运加油”。我慌慌张张地离开广场,不小心碰到几个学生——灾区音乐夏令营,他们身上的体恤衫依稀写着这样一些字。 北京今天早上天气又是灰灰的,我总觉得,升旗的那个时刻应该是霞光万丈。 希望喻川能在北京玩得开心。

五十个小盒子的旅程(2)

帐篷小学 失败的摄影课 在汶川我当了一回小学摄影老师。发现比教大学生要难。 晨曦小学是一所在菜地里建起的帐篷小学。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刚刚在田头露脸,里面的孩子就炸了营,有人喊,记者来了。紧接着,我听到了歌声——是北京欢迎你。 艾媚的聪明无人能敌,她说,要不我们把相机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每人拍一张照片,然后把胶卷带回去。你可以在这里先给他们上一堂摄影课。 听说要给孩子上摄影课,我来了劲。 这个班是五六年级的合班,有个名字叫做飞翔。他们的老师挺严肃的,只给我很短的时间。底下的孩子眼睛都不眨地望着我,我竟然有些慌神。 黄胜春摄 “这台相机,你们每人只能拍一张,想拍什么?”呼啦,举起一片手。 “我要拍晨曦小学的牌子。” “我要拍我们的老师” “我要拍地震破坏的家园” 还有一些我忘记了,总之,他们说话都很书面语。 他们一个个地出去拍照,剩下的人,我们开始聊天。 你们最喜欢什么颜色:绿色。。,喜欢什么形状:圆形,不,心型,——老师有一个要求,我们能给您表演《感恩的心》这个节目吗? 前几个人拍了一些周围的景物,这时候有个小男孩问我:可以叫人出去拍吗?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后面的孩子,也都开始叫自己的好朋友出去拍合影。 我和帐篷里的孩子接着聊天。 “老师是从北京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天安门广场的风大吗?” “长城有没有震塌?” “地震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话题又回到了地震,但是这几个问题还是很有创意,只是他们的照片依然拍得很沉闷。而且拍照的风向开始转变,他们要拍我,拉着我和他们的老师合影。这实在太规矩了,我觉得我想象中孩子肆无忌惮地拍摄的样子,在和一种很强的势力的抗衡中似乎败下阵来。 其实,我们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这堂摄影课没有教好,有我的原因,一上来就以一个北京来的老师自居,排排坐的孩子排排坐去拍照,在一种默契中,我们一下子就进入了一个套路。 小孩子难教,因为成人的言行都如镜子般在他们身上映照出来。 喻师傅 小魔盒 我们的第一台相机发给了茂县的喻师傅,他是带我们从九寨沟到汶川的司机。 拿到相机之后,他就随身带着,看到前面有工人在修路,他就拿出来叭嗒按一下;看到远处的山体滑坡,他就问我,“我的相机能拍到那么远吗?” 我从汶川离开去九寨沟机场返回成都,也是他送我回去。尽管他年纪比我大,却总是称呼我为“任姐。” (…) Read more

五十个小盒子的旅程(1)

内伤 并非刻意安排,进入汶川县城的时候,恰巧在两点二十八分这个时间段。 从表面来看,除了随处可见的帐篷,这里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当地人却把汶川称作没有倒下的废墟。建筑物布满了裂缝,到处画着“危房”的标记。 下午5点左右,又一个五级余震狠狠晃了一下,和我们在一起的汶川人笑着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疯了。”——就在刚才,我们在街上碰上了一个疯女人,她大喊大叫地走着,据说是地震后才这样的。 很多人都问起,为什么要去汶川发相机?那里并不是地震最严重的地方。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是,由于主持这个项目的网易之前在这里做过多次报道,为我们的行程打下了良好的根基,在汶川周边也有着不少受灾严重的乡镇。另一个原因则是“汶川”已经不是一个地名的地名了,它是这次四川大地震的象征,它不但在那个时刻把地震波辐射到大半个中国,同时也会在纵向的时间轴上不断产生影响,这是我们在看似平静的日子,到这个看似平静的城市,展开探访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在这个城里只呆了三天,没有遇到死亡和声嘶力竭地哭泣,甚至在帐篷里和羌族大哥们喝酒吃肉,但是,现在让我回忆那几天的生活,眼前闪现的却是一双双忧郁的眼睛。——他们的内伤你根本无法窥探。 龙溪乡  回家的路 和我一起去发放相机的是网易的艾媚和胜春,我们三个很投缘,合作非常顺畅,我和艾媚离开之后,胜春还要呆在当地对持有相机的人进一步辅导,收集胶卷,他会非常辛苦。 我们的目标是寻找那些“有故事的人”,相机的发放进程很缓慢,差不多一天能发10台。我们在汶川县城和附近的村寨找人聊天,寻访,希望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环境,寻找面临不同生活压力的人们。我离开的时候,三十台相机分别发给了人力车夫、理发店老板、小吃店跑堂的、孤儿、老人、农村妇女、高三学生、帐篷小学的志愿者。。。。 第二台相机发给了羌族少女阿美,她的母亲去世,父亲被猎人误伤而瘫痪。 阿美在分发碗筷,这顿饭因为我们的到来才如此丰盛,他们拿出了家里最后一块腊肉。 阿美家所在的龙溪乡安置点是我这几天去的最多的地方。为了躲避震后的山体滑坡,全乡整体搬迁到山下。当我们到达这个容纳有六千人的帐篷居住点的时候,村民正在和村委会激烈争吵。仅仅住了一个月,他们要再次搬家,回到山上展开生产自救。但此时,他们面临的是空荡荡的家园,房子塌了,庄稼死了,牲畜也没有了,大部分人不愿意搬回去。 龙溪乡帐篷安置点 我们决定给将这里的人发放相机,请他们记录下自己的故事。 第一台相机发给正在搬家的马艳,此时却引起了一场混乱,围上来了一群人,她们都希望能够得到一台相机,七嘴八舌的人们把艾媚围到了中央。 “你想用相机拍什么呢?”我决定用这个问题甄别究竟发给谁。 “我要拍大山里的风景,拍天空,拍庄稼,拍那些好看的东西给你们看!”一位身穿羌族民族服装的大婶用很大的声音回答,她这串连珠炮的回答立刻把我们征服了。 要拍大山风光的羌族大婶 在这里还送了一台相机给震之前就失去双亲的小双,刚见面的时候她很害羞,周围人说她有些自闭。她一直低着头,就是把相机塞到他手中的时候,她也是低着头按快门。 我觉得可能是一群人围着她显得不自在,让她出去拍10张照片后回来。才没多久,她就举着相机回来了,36张全部拍完了。送我们走的时候,她一直挽着我的胳膊,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跑过来,她立刻掏出小心揣在衣服兜里的相机。但愿这机器能够给他带来快乐。 小双 龙溪乡的最后一台相机发放给当地一个年轻人,他是在县城找到我们的,乡的人来县政府上访,他请我们去拍照,“你自己来拍吧,你也可以是摄影记者。”这个曾经在松藩跑过车的小伙子,是学得最快的,匆匆忙忙就带着相机去拍在县委门口的自己的乡亲去了。 阿美的第一张照片是拍全家人吃饭的场景,我发现很多拿到相机的人都先是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的家人,这种很俗气的摄影举动此时却让我感动。龙溪乡的很多人还是响应号召搬回了山上,山路很难走,绑在拖拉机上他们全部的家当是床垫、席子和炉子。对于劫后余生的人们,回家,仍旧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

  • 摄影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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