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鲲鲤对话录:李宇宁+周仰

注:下文中yn l是李宇宁的发言,Sadiea Lupin是周仰

《我的外公外婆》 周仰

yn l

你怎么想起选择老人作为毕业作品拍摄呢

Sadiea Lupin

其实阐述里有提到,我跟外公外婆住,因为恐惧,恐惧老年。

yn l

我也拍摄过老人,原因也类似。

Sadiea Lupin

我记得

yn l

恐惧死亡,总以为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实际上死亡离我们很近。

Sadiea Lupin

我不恐惧死亡,而是恐惧老年的状态,我大学时期一直觉得要中年殉职最好,不要衰败。

yn l

拍摄这些女孩的原因也一样,想留下美好的东西,青春非常短暂。

我实际上是带着脚镣和手铐在螺丝壳里面做文章,因为就这么小的空间,每天的生活是规律的,年年如此。

Sadiea Lupin

这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影像的极限,日常的生活怎样成为影像。

我另拍摄外公外婆的作品系列,其实也有同样的问题,日复一日的类似影像,但可能关键就在重复里面。

《似水流年》 李宇宁

《There we are》 周仰

yn l

你在英国拍摄老年公寓的那个系列为什么选择120,或者是方画幅呢?

Sadiea Lupin

120是因为在英国淘来个禄莱老机器,我感觉用老机器拍老人更好一点,他们会更熟悉,那是他们年代的东西。

yn l

我觉得用120拍照观察的时间更久一些。

Sadiea Lupin

对的,而且侵入感少一些。

yn l

侵入感这一点很重要,而且我喜欢老机器被很多人使用过的感觉,好像那些经历和经验都沉淀在机器中,有岁月和时光的痕迹。

Sadiea Lupin

只要不影响成像,其实我有很多硬伤,对焦问题,暗的地方很难对准眼睛,我认为不重要可有人认为重要。你觉得呢?

yn l

不太重要,毕竟机器是客观的,而人的观察是主观和有感情的。

Sadiea Lupin

恩,不过你还是很注重吧,拍摄的时候,很严谨。

yn l

我拍摄的时候,经常会忘记许多东西,只会被对象所吸引。我到没有觉得自己严谨。

Sadiea Lupin

但我挺好奇你拍摄的情形,光线有充足到可以手持吗?因为这些感觉构图了很长时间。

yn l

基本上是手持,也有用架子的时候。

Sadiea Lupin

不是“快拍”式的,其中肖像的,都是同一两个女孩吗?感觉上很像啊。

yn l

是的,有几个是经常被拍的,我会观察很久,而且拍摄很慢。

Sadiea Lupin

这拍了一年多了?

yn l

大概一年时间吧

Sadiea Lupin

恩,所以会按时间来编辑?但我觉得按时间不是很好的办法啊,既然是片断,那就片断呗。

yn l

那是为了方便给你看,并不是按照时间来编辑的,只是临时的分类,编辑是按照情绪,不过我觉得编辑真的很难,也许我自己无法编辑完成,毕竟我会加入很多感情的因素,但是图片最后不是给我一个人观看的,我希望到五月份能够拍摄结束。

Sadiea Lupin

为什么就结束了?

yn l

我觉得情绪快要耗尽了,再拍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如果我找到一个新的点,也许会继续下去,但是做出来的和现在的肯定会不一样。

《似水流年》李宇宁

Sadiea Lupin

你现在有什么新感受不?因为我们通常看到的都是男摄影师拍男兵,女摄影师拍女兵,你有没有看到去年普利策得奖那组美国士兵。

yn l

其实,我拍摄她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外出拍照。她们离我最近,方便。看了,但是我不喜欢他的拍摄,虽然我拍不了那么好。我已经无法去记录什么,但是男性拍摄女性还是有优势的。

Sadiea Lupin

怎么说

yn l

比较复杂吧,男性看待女性和女性看待女性是不同的,而且被拍摄者的表现也会不同。

Sadiea Lupin

对的,这个确实表现会不同,不过很难说不同在什么方面啊。

yn l

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开始的时候只是把她们作为拍摄对象,后来作为朋友以后,才逐渐意识到。很微妙,女性在中国传统社会之中是被观看的,一种是对抗,一种是表现。

《似水流年》 李宇宁

Sadiea Lupin

你觉得她们呈现了她们想要呈现的样子吗?

yn l

她们是不自觉的呈现,并不是有意识的。因为到了后期,我们之间已经熟悉到可以视我为一份子的地步,我的来和去对他们都不构成影响。

Sadiea Lupin

所以你的拍摄还是旁观式的

yn l

也不全是旁观。

Sadiea Lupin

你跟她们聊些什么吗?你前面说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入状态,是每次拍摄前都必须有长时间的沟通吗?

yn l

当然了,拍摄的时间少,聊天的时间多。什么都聊,大部分时候我是个倾听者,我所说的进入状态,并不是沟通,而是找到当时环境的氛围,或者气场,另外,相对于她们而言,我的人生经验毕竟多一些,她们也很乐意把自己的苦恼告诉我。

Sadiea Lupin

是寻求解答吗?你无意中充当了咨询师的角色?

yn l

是的,充当了兄长的角色。

Sadiea Lupin

其实说到与拍摄对象交流,你除了记录他们的影像,有没有试着记录他们的故事呢?文字或者别的什么形式?或者你觉得故事必要吗?

yn l

这个题材开始的时候,我是计划纪录片和摄影同时开始,但是在操作过程之中,我发现要把思维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中转换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的能力是做不到,所以,我只能专注于摄影。纪录片留到以后再拍。

关于文字的问题,我会在拍摄之余写点日记,记录一些影像无法传达的故事。不过,我不想在图片中加上说明或者或者故事,因为,我并不是要告诉外界这群女孩是如何生活的,或者讲述一个故事。我想表达的是我个人对时光和青春的感触,是她们的精神状态,如果用文学来比照的话,我认为这些影像更接近于诗歌。我希望观者能够静静地和我一样凝视着她们,进入她们的精神世界,体味她们的欢乐和痛苦。

不过,想法归想法,实际上现实之中会发生的事,比我能想象到的有意味的多。有些就不适合摄影来表达,用纪录片更合适,那样就是讲述一个故事了。

而这些静态影像,我不觉得图片必须要说明,加上时间和地点可以

如果图片足够说明问题,文字反倒是限制,当然不是指纪实或者报道摄影。

Sadiea Lupin

也不尽然,我们学习的很大一部分就是讨论图文关系,即便是报道摄影,图说也可以不是限制性的,你说的那种更多是突发新闻。

《我的外公外婆》 周仰

yn l

在我看来,摄影是用来对抗时间,时间反过来也能证明影像的价值。所以,不着急。

yn l

我下午去看那些孩子们,看到她们窗外的杨树又发芽了,又一年了,真快啊。我听姑娘们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现在距离退伍还有260天。

Sadiea Lupin

她们很希望退伍吗

yn l

毕竟都是年轻的女孩,向往外面的世界时正常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Sadiea Lupin

她们退伍之后会做什么?

yn l

不一定吧。有背景的安排工作。没有的,只好自己努力了。

Sadiea Lupin

不会有职位安排吗?

yn l

国家虽然有政策,但是实际上很大程度还是要自己来操作。

Sadiea Lupin

恩,那她们为什么入伍呢?

yn l

这个有点复杂,一部分是对部队向往,一部分是为了就业。但现实的考虑和因素占了主要位置。

Sadiea Lupin

在部队里他们学文化课吗

yn l

学习,但主要是政治,部队也不真就是大学。

Sadiea Lupin

但是这样容易脱节,他们回去还能适应社会吗?心理会有落差的,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战争,但部队还是会让人有一点英雄感吧?

yn l

适应社会不是问题,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落差还是会有的。和平年代对军人的意志是一种磨练和考验。无法直接体现存在的价值。

Sadiea Lupin

恩,确实!

yn l

说到底军人也是职业,只不过职业操守不同,精神大于物质。所以,如果没有精神和理念,很难坚持。

《似水流年》 李宇宁

Sadiea Lupin

你的拍摄对象知道你展览吗?

yn l

不知道,不过她们退伍的时候,我做了一本书,送给她们每个人作为留念。大部分退伍了。我想在展览现场拍一些照片发给她们看

Sadiea Lupin

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肖像权的问题?

yn l

我已经和她们签过协议了。

Sadiea Lupin

考虑得真周到,我也都跟他们签的。

yn l

是啊,虽然她们都觉得无所谓,很信任我,所以我更要注意。

Sadiea Lupin

这个很必要。

yn l

你觉得和拍摄对象的关系应该怎么处理呢。摄影师强的话,就看不到对象,只有摄影师自己的投射 。从图片之中体现的很清楚。

Sadiea Lupin

要看摄影师追求什么了。如果目的是自我表达的话。

比如我英国那组,其实是一个探索。是一个对老年这个话题的探讨。所以我是参与不是主导。

yn l

所以,就像我从你的图片之中所感觉到的,的确是参与。

Sadiea Lupin

是啊,我之前是想到过讨论这个参与不参与的的问题,不过这个跟题材、摄影师个人以及拍摄目的都相关,个体情况不同,也没个最好的答案。

yn l

有没有答案无所谓,讨论还是有必要的。对摄影师而言是很重要的。

Sadiea Lupin

恩,是啊。但是没有所谓“最佳方案”。因为每个人每个题材都不同的。

yn l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佳的。

《There we are》 周仰

《我的外公外婆》 周仰

Sadiea Lupin

你昨天说要谈文学的影响。

yn l

是啊,我觉得文学的意象会影响摄影。

Sadiea Lupin

恩,任何可以影响到拍摄者的东西都可以反应到作品中。

yn l

是啊,比如我很早很早以前看过《边城》,对我拍摄似水流年就有影响。

Sadiea Lupin

是怎样的影响?

yn l

静谧的氛围,悲悯的情怀,人性的光芒,云淡风轻之间,岁月飘然而逝,人世苍茫……

Sadiea Lupin

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些抽象的概念是怎样实施到画面中。

yn l

这些概念进入到我的内心里面,从我的内心进入她们的世界。这么解释有点太不着边际吧?就是给内心的感受找一个形式吧,不过,我说的的确很难做到。

Sadiea Lupin

恩,因为我之前一直在考虑的一个问题是,照片到底能不能如实反应情绪?或者说,照片是不是真的可以泄露摄影师心情的天机?就好像诗人会知道什么意象可以表达什么情感,一个熟练的摄影师也了解特定的影像元素可以传达特定的情绪,比如一个孤独的人影显然是暗示忧伤的。那么,照片所显现的心情,是可以假装的吗?

yn l

我想真挚的情感是会被有阅读能力的人理解的。至于虚假的感情,时间会证明。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感情的力度。

Sadiea Lupin

你觉得我的照片忧伤吗?近来老被人说淡淡的忧伤。

yn l

有点吧,但主要的并不是忧伤。

Sadiea Lupin

不过像老年人这种,还是看观者的吧。

yn l

是充满感情的注视,很复杂的感情,忧伤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觉得看图片,还要分析拍摄背后的动机。

Sadiea Lupin

我觉得分析太多背后的动机就落入高中语文阅读分析那种误区了。

yn l

解读一张图片太复杂了。如果全面的考虑是不是会有帮助呢?

Sadiea Lupin

我觉得了解一定的背景是必要的,如果是历史图片之类,但如果是表达艺术家个人的,那还是仁者见仁的问题。

yn l

但是人毕竟是社会的动物,艺术家也是生活在社会之中,受到影响是肯定的。

Sadiea Lupin

是啊,不过完全钻到艺术家的本意里面也不行

yn l

我一直对如何解读一张图片感到困惑,虽然也找到了一些理论,但是还是很难解释。

Sadiea Lupin

其实很多时候只是一个感觉,很难用语言具体描述出来。

yn l

是的,可以感觉到,却无法描述。

Sadiea Lupin

或许有时候,了解太多背景什么的,会反而让人无法进入到图像本身。

yn l

就像文字会限制影像的解读一样。不过,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和对待。

Sadiea Lupin

没错的,什么都不能一概而论。

yn l

其实,我们都是在一个大的语言系统之中,如何能尽量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待世界,是个问题。我觉得能换个文化环境生活一段时间很好,跳出来看看一定,很有意思。

《我的外公外婆》 周仰

《似水流年》 李宇宁

宇宁 says: (下午11:24:53)

前段时间,有个人说我拍照片总是在游移,我想了好久,没有完全想明白是什么意思,昨天,终于搞懂了。

SadieaLupin says: (下午11:25:11)

游移?怎么说呢?

宇宁 says: (下午11:26:24)

第一是,我还是在坚持自我的风格和工作的风格两者之间晃悠。

第二是,我自己对要表达的没有完全想通,主题不精确,所以自然而然就会来回晃悠,有时候能抓住重点,有时候就是不知所云。

第三,我觉得是不够准确,就是影像还不到多一点就多,少一点就少的状态。

SadieaLupin says: (下午11:28:30)

我觉得第一点其实不成问题,

宇宁 says: (下午11:28:44)

为何这样讲?

SadieaLupin says: (下午11:28:58)

你意识到军队风格不是你需要的,只是工作需要你可以那么拍,工作之外就用自己的风格了。不应该是相互影响的。

宇宁 says: (下午11:30:05)

我说的影响并不是影像的影响,那个对我不是问题,我说的是环境的影响,是更大的更加无形的。

SadieaLupin says: (下午11:30:48)

其实还是内容为主,你要先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了,后面的才能准确。

宇宁 says: (下午11:32:52)

还是我自己没有想明白,时光是个很难去表达的概念或是意向。我最近在钻牛角尖,我觉得摄影的最终目的不是就影像而影像,而是把摄影当做工具或者通道,通向一个要去的地方。

SadieaLupin says: (下午11:34:46)

摄影是种语言我觉得。

宇宁 says: (下午11:35:59)

因为我没有这个概念,所以要自己想清楚。

SadieaLupin says: (下午11:40:12)

那你原本觉得摄影是什么?

宇宁 says: (下午11:41:39)

我记不清了,常常在变。但是,现在觉得摄影就是一个通道,一条路,通往要去的一个方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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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純技術問題:
    1.雙眼相機或無正相觀景器相機–
    多練習慣倒置影像,或,裝一個正相觀景器。
    除Rolleiflex原廠還有以改基輔觀景器的。
    2.對焦時暗的問題:
    改成增亮對焦屏。貴又不好找。
    3.室內光圈和感度快門速度問題:
    a.改用120四百度彩負。
    b.加裝原廠帶快線手柄。
    其實哈蘇和錄萊老雙眼的問題是差不多。
    解決方式也是差不多,都要花些錢。
    如果能照著自己的方式使用用又滿意,
    以上都不必理會。

    又及:對原本就寬闊的題材,
    似乎不必太過精確。個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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