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世界

当你近距离接触那些所谓摄影界的大明星,会发现他们的世界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绚烂,我们其实都生活在同样真实的世界,如同张爱玲所说过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说这番话是因为看到了aphotoeditor对法国Visa报道摄影节的创始人Jean-François Leroy的一段访谈,其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问:我们就不提具体的名字了,一些全球排在前十位的顶级摄影师,包括一些战地摄影师,住房条件很差,每个月的生活费低于1000欧元,他们拼命工作,目的是为了不要入不敷出。

答:是的,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我举两个例子。Yuri Kozyrev是时代周刊的签约摄影师,过去五六年之内,他每年都要去巴格达好几次。但是你可以看看他的作品,然后对照时代周刊上发表的作品,两者之间存在很大的差距。另外一个例子是Stanley Greene,他想要争取一笔资金——8000欧元,去报道阿富汗,但是哪里都找不到钱。我真的不愿提起这些事情——大家都为此很头痛。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媒体出不起钱!媒体宁愿为购买独家的明星、名人的照片出大钱。几年以前,一本周刊愿意出十五万欧元购买Jean-Paul Belmondo婚礼的独家照片,但是他们不愿意付Stanley Greene1万欧元让他去阿富汗呆一个月。这让我非常困惑。十五年钱,当报纸派你去工作的时候,他们会给你相机,给你付150个胶卷的钱,并且报销所有的后期照片冲洗的费用,但是现在一切都数字化了,没人给你买相机,甚至不会给你买存储卡,什么都没有,尽管一台数码相机比从前的胶片相机要花费更多的钱。在这15年之间,报纸的广告价格上涨了2到2.5倍,而媒体付给记者的稿费却降低了2到2.5倍!Christophe Calais说他想到肯尼亚去采访,他给自己经常合作的一本杂志打电话,他们说:“听着,假如你在那里有机会拍一张奥巴马祖母的照片,如果我们能够用成对开页,那么我就可以付你300到400欧元的稿费。”天呢!难道他到肯尼亚就是去拍奥巴马祖母的名人肖像么?这也许就是问题所在,一切都被“名人化”了,一切都是美好的、干净的,我们被告知不能展现暴力,而要报道名人。但是难道暴力消失了吗?如果你和Stanley Greene, Christophe Calais, Enrico Dagnino, Paolo Pellegrin, Noël Quidu, Laurent Van der Stockt这些人聊聊,在他们的报道里仍然是一个残忍的世界,这才是真正的故事。

当我们询问自己的父母以及祖父母,纳粹集中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他们并不知道。许多人是从Lee Miller 和Margaret Bourke White的作品中才看到了真实的集中营。今天,我们似乎很幸运,可以看到一切,没有一个国家是完全封闭的,但是,如果我们的孩子问我们在达富尔发生了什么?面对这个问题你会如何回答?这已经是一个哲学上的难题了。摄影记者以及报社、电视台的记者,通常需要冒着生命的危险才能给我们展示真实的世界。这么多年来,我们先是被告知要对历史负责,然后是对记忆负责,今天我要说,我们要对“瞭望”世界而负责!我不想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一个美好的小世界,所有人都是开心而快乐的,过着蜜糖般的生活。人们常常认为Visa报道摄影节是有原则的摄影节,而在我看来,我们是积极的行动者,我们都有着战斗的精神,因为这个摄影节的组织者和摄影师都是真正的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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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优秀的摄影师——这里指的是那些以报道世界为己任的摄影师,他们过着并非那么光鲜的日子。一大清早,发这样一篇文章,并不是要让大家泄气,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伴随着自己珍爱的相机,探寻真实的世界,过着有茶有饭的生活,还能有一个不嫌弃你爱你的姑娘——那就是典型的“优秀摄影师”的生活了。不过,我还想说,这并不是意味着大家只好坐以待毙,尤其在中国,你还有很多机会为自己谋得更好的生活,顶级摄影师们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尾声:

在最近开幕的,LOOK3摄影节上,前时代图片总监MaryAnne Golon向著名的战地摄影师James Nachtwey发问:
“你目睹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悲伤,你是否依然有爱的能力呢?”

这个问题让全场观众都惊了。

Nachtwey依然以他贯有的慢节奏回答:

“去见证痛苦和悲伤就是一种爱的行为。”

一问一答的这两个人是好朋友,一个图片编辑一个摄影记者,他们有着难以置信地灵犀相通,一天,MaryAnne Golon家里的一张James Nachtwey的照片突然从墙上掉下来,摔碎了,就在那个时刻,千里以外的Nachtwey在战场上受伤。

Comments (34) Write a comment

  1. 原来摄影师生活现状在国外也都一样
    别人的生活不能模仿 但是每当看到这些摄影师为摄影如此努力如此忘我 自己都觉得很受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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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在网上找不到他的有关信息,他的摄影还是很有个性的。只好来这里求助了,谢谢!

    所知道的信息:
    Perkis从事摄影50年,在美国摄影圈以外名气并不大,这本>也算是他的过去五十年的回顾.这居然是他的第一本画册.”五十年磨一剑”.
    具体可看这个帖子里“珠海茶馆”发的他的一些照片:http://forum.xitek.com/showthread.php?threadid=521718&pagenumb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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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能介绍下Philip Perkis的有关情况吗?我在网上找不到他的有关信息,他的摄影还是很有个性的。只好来这里求助了,谢谢!

    所知道的信息:
    Perkis从事摄影50年,在美国摄影圈以外名气并不大,这本>也算是他的过去五十年的回顾.这居然是他的第一本画册.”五十年磨一剑”.
    具体可看这个帖子里“珠海茶馆”发的他的一些照片:http://forum.xitek.com/showthread.php?threadid=521718&pagenumb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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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任老师的一篇文章让我感触良久,经常有人问我“你们Dragon Image图片社卖的最好的照片是哪些?”我的回答是:“第一是蓝天白云,第二还是蓝天白云,第三也是蓝天白云……”的确,代表着奢华生活的旅游故事是我们最好销售的,游艇,五星级酒店,度假屋,海滩,美女,这些图片我只要一看就知道他们的销路。各家杂志会打电话来订购。但对于我们其他一些见证人类历史风云的顶级摄影师的作品,我要极尽忽悠之能事,也未必能卖掉:Patrick Chapuis的埃及考古20年精选,Alexis Rosenfeld的海底考古探险,Bruno Stevens的冲突与灾难性报道,Michel Setboun对世界格局变化的报道,Pascal Maitre的15年非洲报道……更有甚者,是某些杂志主编无故克扣谈好的稿费,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文字编辑随意提出一些“时尚”选题要我们配图,这一切,和我们当初创办Dragon Image图片社报道世界文化遗产的初衷已经南辕北辙了。现实是,如果图片社要生存,就得大量去推销和我生活无关的“蓝天白云似的上流社会”,放下那些沉寂在硬盘里许久的考古、战地、地理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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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在想为什么看了这篇这么眼熟

    想了好久。。。。。 [:Orz:]
    终于想起来了,翻翻图片编辑手册,P253,也有类似的案例,只是侧重点不同 [:Adm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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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刚好昨天苏里的博客在抱怨“享受被强奸的感觉”

    http://sulifotos.blogbus.com/logs/23029185.html

    “国外的高福利,高收入,就是你因为摄影,过的很平平的生活,没有人责怪你,没有人挤兑你,更没有主流女人因为你啥也没有而冷落你(反而你的才华她们更爱你)。比如他们挣到手的1000元,不用还房贷,养老,生病,孩子……和不可测事件……而花的哆哆嗦嗦,紧紧张张。他们可以很潇洒,他们可以选择生活,成熟的社会也回给任何人群一个发泄的出口…”

    看来苏里对巴黎的了解依然没能深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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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老师,您好:
    我想学习了解如何处理数码照片,但并不是想了解ps滤镜之类的知识。而是另外的一种情形。比如我用adobe light romm这个软件导入一个raw或tif照片,可以修改的照片参数很多。我想学习了解那些参数的知识,我在一般的网站上找不到类似的指南。我也不知道该搜索怎样的关键字去寻找我所需要的信息。
    通过Google Reader订阅您的这个blog已有一段时日了,今日才来请教问题。
    我不擅交流,所以对自己的组织语言能力没有足够的自信。总之我非常想了解所谓的“数码暗房”的根源基础知识。希望您能够帮助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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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这些纪实、人文摄影师让人肃然起敬,因为他们的太爱太投入太专注太倔犟。不过我相信不同类型的摄影师都会有各自沉溺幸福的方式和不同折磨(商业摄影师在比较好收入的背后也承受着别人不知道的压力-比如来自客户的各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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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对了,我也把这篇让人沉思的文章转发在我的空间了,并注明了出处,谢谢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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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对于很多爱摄影得人

    您说得这些 也许就是他们最大得奢望

    “如果你伴随着自己珍爱的相机,探寻真实的世界,过着有茶有饭的生活,还能有一个不嫌弃你爱你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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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做一个报道世界为己任的摄影师,一定会失去很多,但是一定也会让他得到更多.所以,看了任老师的文章,还是要鼓起勇气努力啊~ [:Auto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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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读后杂感:
    1、最优秀的摄影师不一定要以报道世界为己任,这个工作不适合所有人,所以量立而行要好,不报道世界一样有机会很优秀。

    2、我觉得我没有珍爱的相机,我的那个是数码,虽然我天天擦,用了一年多还很新,可是我始终也爱不上它,不知道哪天技术更新了,我的相机就要换了。我想买莱卡,可是我不会用,我想用胶片,可是杂志截稿时间我赶不及。我想爱上我的相机,可是也许后天它就要被淘汰。不是我不想,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3、爱我们的女孩们会说,今天喝茶明天吃饭,后天就要房要车了,这个比“真实的世界”还真实。

    4、我到目前还是这么觉得,摄影师要是搞到被人救助的层面总是不太好,总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免有做秀的嫌疑。所以想开点,不要太把摄影当回事。

    我对摄影很怀疑。我觉得我们常常给摄影赋予了太多的意义,也许事因为我们太热爱自己的工作了。相机跟锄头有多大的区别,都是劳动工具。一个拍照片,过精神生活;一个种地,过物质生活。理想不能当饭吃,种一辈子地也只是个农民。何妨,一边种地一边脖子上面挂个相机,“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挺好的。很多搞摄影的人都像是农民,而且是贫农。这个不应该成为后学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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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感谢文章里的主人公,
    感谢他们如今依然难能可贵的坚持,
    感谢能带给我们感动的相机和那些背相机的人,
    感谢逆光。

    每个人用相机看到的世界都会不同,
    每个人都因相机而有着不同的机遇。

    有时确实不太敢把摄影当回事儿,
    但最终他还是我们生命中没法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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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我想爱上我的相机,可是也许后天它就要被淘汰。」

    這沒關係。多賺多存,準備更新跟上。
    其實我可預見,到了畫素兩千萬(或兩千四百萬)及以上之後,
    數位相機的更換率或想換動能應該會大大下降。
    (高價中幅數位機背亦同此「到頂」原理)

    我實在有太多相機了,但一個手掌只有一根食指啊。
    哈蘇(or Rollei)徠卡,又如何。
    等小荷妳這些相機都有了,
    妳會更在意有沒有值得說嘴的作品。
    那才是王道啊。 [:Auto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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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又及:
    「相机跟锄头有多大的区别,都是劳动工具。」
    攝影肯定是勞工,雖然大部份時候跟記者一樣,
    幻想自己不是勞動者。
    能推銷時他自然是變成名牌了。例句:明星主播。
    可這部份和勞動比較沒關係。

    比較好的消息是:
    我們大致上能確定,
    哪位勞動者或其勞動成果是否品質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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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呃,小荷回来了吗?
    这里所说的“穷”指的是纯粹的报道摄影师或者说,是那些以报道灾难、冲突和社会问题为己任的纪实摄影工作者。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摄影可以是一个理想,也可以只是一个谋生的职业。你自己心中清楚不要为此而纠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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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to while, suli说的也是事实呀,那是另外一个角度,他们的“舒服”只是针对满足生活的基本要求而言的,但是相对于他们的付出,仍然只是“过着平平的生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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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谢谢任悦老师先!对这里的留言还不太习惯,几次都搞错了。
    我对Philip Perkis主要是感到好奇:
    1.在网上找不到他的资料(外文网看不懂)
    2.50年才出一本画册>,这份耐心难得
    3.他拍摄的内容、画面。画面50年基本是同一风格,很多片子看起来象废片一样,而有些热闹的场景竟然给他拍出来很冷漠、超现实的感觉。正是他的这种风格引起我很大的好奇,也可能是我看到的东西很少(事实也是)。

    只是想了解他的一些基本资料和评价。知道任老师很忙,介不介绍都没关系。打扰了,再次感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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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小荷说到的一些话很有道理的:“最优秀的摄影师不一定要以报道世界为己任,这个工作不适合所有人,所以量立而行要好,不报道世界一样有机会很优秀。”,其实他的困惑也是很多人的困惑,我们对摄影感兴趣,无论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爱好,一开始都是带着理想和浓厚的兴趣摆弄相机的,其实自由摄影师就应该象农民一样,不要太把摄影本身当回事。我也想哪天关了我电脑,也不再和杂志打交道,带上自己喜欢的姑娘去乡下生活,随意拍自己想拍的照片。
    话说回来,从事摄影的好处是:你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贫苦一些也自得其乐。我很少看见摄影师转行的,大概这也是摄影本身的魅力吧。我们拿相机不是要去改变世界,世界也不会因为我们报道什么而改变。因为我们除了会拍照以外,其他的工作好像都不熟悉。这就要求我们把照片拍好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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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回来了,不过下周按计划还要出去一趟。这两天加班折腾NBA总决赛。

    其实这篇文章说得恰恰就是我心里纠缠的问题。呵呵。旧事重提,一番感想。 [:S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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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快乐是建立在无数的痛苦之上的,

    如果你说你不行.那么快乐也便随之溜走.

    如果你认为这个就是全部,那么你又错了,幸福的是如何活在不真实的现实社会中真实的自我.

    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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