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影像发声(一):在肯尼亚当义工

这是让影像发声系列沙龙的第一期,在这个沙龙出场的摄影师,将会和我们分享他们如何用照片帮助他人的经历。

去年第一次看到洪玮在肯尼亚拍摄的照片时候,就很好奇,她如何获得到肯尼亚当志愿者的机会,又如何在那里展开拍摄呢?这篇长文,她其实很早就发给了我,我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它放出来,现在看来,作为让影像发声的开篇是再好也不过了。也希望更多的朋友能够加入到我们的沙龙来,谈谈你们和NGO,公益组织合作的经历。

在肯尼亚当义工

还记得我第一次经过贫民窟的时候,嘴巴不知觉的张大了,接我去住处的内罗毕大学AIESEC会长乔治开着车问我怎么了,我说我震撼到了,他问怎么说,我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那是我第一次触碰那么赤裸、脏乱、集中的贫穷。满地的垃圾,车在凹凸的土路上剧烈颠簸。虽然在电视上看过,直接面对的时候还是像从没心理准备一样。

那是我到肯尼亚的第一天。

我没有预料到,原来行走在贫民窟,会是以后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更没有想到,贫民窟里的花季少女,会走半个小时的路到我的住处来帮我,并对我说一句,我们这么做,是因为爱你。

1416一直有在关注摄影师和NGO合作的议题,这也是我很赞同的一种合作方式。很幸运我在2009年7月到9月间在非洲有过一段和NGO合作的经历,虽然我做得不太好,但也希望自己的经历能给大家一些帮助。

1.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机会的?

2009年我大三,学校有个AIESEC的分会,提供国外实习的机会,经过一系列面试和语言测试后我有了参加国外实习项目的资格, AIESEC会有个数据库,里面有各种工作机会,然后我就选择了这个叫Living Positive Program(LPP)肯尼亚NGO(当时它还是CBO)。

AIESEC主要是给学生提供平台,其实大家可以善用google,把国家名字加上CBO/NGO/NPO作为关键字搜索(如Kenya NGO),就能找到各种NGO工作机会,当然你需要有个判断。大的NGO运行规范,可能有机会和联合国之类的高端人士有接触,但小的NGO你能做的事也许更多,但糟糕的地方就是有些小型NGO会把你当摇钱树,虽然他们也不会强制你给钱,就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关于费用,如果NGO提供伙食和住宿一般都要缴交一些生活费,但相比吃住在外面便宜得多,我当时是一个月100欧,吃住都很好。我工作过的LPP也接纳不通过AIESEC的志愿者,但每个月要交200欧。

看到这也许你也注意到了,英语真的很重要。因为要做国际志愿者,信息搜索、工作生活环境大都是要用到英文的。

2.你的工作是什么?

LPP是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外镇Ngong一个旨在帮助艾滋病妇女自力更生,改善生活的组织,目前有相对稳定的36个左右的服务对象。组织的实体有两部分,一个是妇女作坊,雇佣老师教授艾滋妇女谋生技能,如缝纫、民族手工、制作蜡烛等,以帮助他们自力更生;另一部分是在mathare贫民窟里的托儿中心,照看2-5岁的贫民窟儿童,多是来自单亲家庭、艾滋家庭或者孤儿,让他们的监护人可以放心的去工作养家。

事实上,当人们不幸感染了HIV 病毒,并不是像大多摄影作品所表现的那样,总是气若游丝、骨瘦如柴、皮肤溃烂。如果能接受适当的治疗,就可以尽量处在无症状期,还可以正常生活好些年,并有工作能力,足以照顾小孩长大。

我的队友们来自芬兰、奥地利、坦桑尼亚、加拿大和台湾地区。我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写好了翻新托儿中心的策划了,直接就加入了筹款的行列。建房子的时候,为了节省资金,只请了一个木匠指导,大家是自己亲手把房子建起来的(也真是见识了贫民窟的铁皮房是怎么建的,还好那里没有飓风和地震)。

除了普通志愿者的工作(拉赞助,翻新托儿中心,建立蜡烛工坊)外,我花了很多的时间采访、拍摄、写作和对外发布稿件,拍了三个主题的小project,和奥地利队友一起写完了家访过的所有妇女的档案,最后制作了感谢卡发给有捐款给我们的人,把我拍的一些照片冲了出来,自己裁黑卡纸裱起来,用不干胶贴到LPP展示厅的墙上做城一个小展览,展现LPP的工作内容。

3.那么这次合作有何有益,出了什么问题?

和LPP合作,最有益的就是你可以极快的得到被摄者的接受,很贴近她们的生活。并且这些艾滋妇女多已正面接受自己是感染的事实了,在她们面前取得照片没有太大障碍。当然事前我也有请当地社工帮我给大家说一声,以后我会多多给大家拍照,大家都还挺开心的同意了。我平时经常和她们在一起,她们也不会特别注意到我的镜头。后来我也洗了照片送给她们。

LPP有一些工作一年有余的熟悉情况的当地社工,她们也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大多艾滋妇女出身贫民窟,英语只是会一点,要说得多说得深还是要用斯瓦西里语,采访的时候当地社工就当了翻译。另外,贫民窟就算是在白天也是有危险性的,做家访时最好还是要有熟悉环境的人陪同。我工作的第一天我和奥地利队友就被一个满口黄色用语的醉汉尾随,那时候要是被拖进旁边的铁皮屋怕是也未必有人打救,还好托儿中心离得不远,我们一路快走,托儿中心强悍的的厨师大妈看见了出来帮我们赶走了他。

虽然去肯尼亚前我也看了图书馆里关于肯尼亚的几乎所有的书,LPP也会给我整个社会问题的宏观解说,还是颇有收益。因为NGO这个纽带,以及同时是志愿者的身份,感觉自己和艾滋妇女发生了直接的联系,那种感觉很真诚,很好,我觉得它可以给摄影师的很多思想和行为带来正面的引导。

但是我这一趟问题还蛮多。

接着上面所提到的语言问题,因为中间隔着翻译,我相信很多信息都有流失,并且也很难深入交谈,也无法判断对方的语气,以及是否有撒谎。注意我上面说,极易得到被摄者的“接受”,并不是说“信任”,因为采访后我回到办公室和LPP的负责人Mary聊天经常会发现有些关于这些妇女过去的事实并不准确,比如她们不会说自己的“零工”是卖淫。但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去挖这些了,就像Mary说的,“who doesn’t have a history”,知道她们都有过一段不想见天日的历史就好,关键的是,她们现在积极努力的活着,她们不愿说也就不再过问,是保留她们的尊严。我选择尊重她们。

但是,这些故事,从一个摄影师的身份出发,也许许多人会选择去说服,所谓“取得信任”,选择去挖,事后再依靠照片观者的自觉去回馈被摄者,毕竟拿到这种“刺激性”的故事才似乎是本职。但从社工的身份出发思考,便不觉得这些故事爆出来对她们有绝对的益处,甚至认为,那是用她们不愿给出的尊严和悲痛的记忆换来的安抚,还不如做点直接的,比如想办法推广LPP手工产品的市场,让艾滋妇女用自己的双手改变生活。

在工作上,摄影师和志愿者的身份一直交错得有些混乱。类似于上面所言的矛盾一直在撞击。在每天的具体工作里,普通志愿者的事情我必须做,因为我是志愿者的身份。比如,建房子的时候大家是轮着铲水泥搬石头的,所以我就只能在间隔拍照。或许是自己不够敏感,许多画面并没有拍到。

另外也许是因为我带的是胶卷机,在摄影上能够显示出的效能特别慢,所以有一阶段队友对我所做的事十分不解。到后面的两周吧,我就借了奥地利队友的数码赶紧拍一些可以做小展览的照片,跑到首都去印,买卡纸等等。因为我不知道我胶卷里的照片是否够好(不好意思,实在是能力所限,相信好的摄影师应该要对于胶片里有多少好片能用的片有所掌握、安排和记忆),回国冲洗扫描出来后何时才能回馈到LPP。可是最后还是赶不及写上文字说明,因为贴完照片的第二天我就回国了,于是告诉留下来的社工,当有访客参观的时候一边讲解吧。在国内,在两家报纸发了文章和图片,大家也可以在LPP官网上看到我拍的图片。

还有一点,就是我带的是F80,机身本来就不小了,加上镜头……我实在是在多种情况下都不敢拿出来:在贫民窟众目睽睽的时候、独自一人在犯罪率最高的内罗毕街头的时候……为了小巧好隐藏我都只好用35的镜头,可是自己并不够能力使用好。

4. 关于人财安全……

关于HIV:我们工作是每天都要和HIV positive的人在一起的,因为LPP的帮助对象就是她们。比如tailoring class和candle workshop和office是在一起的,tailoring class和candle workshop里的全是HIV+的妇女,而且厕所只有一个,天天和她们共用厕所。其实她们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骨瘦如柴一副快要死的样子,她们有服用抗病毒药物,和正常人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日常要确保自己没有暴露的伤口,上厕所的时候确保厕圈没有经血之类,小心一些,并没有那么可怕。

关于贫民窟:贫民窟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去,天黑之后更是。贫民窟里也是有好人的,虽然坏人多一些,还有女的一般人都还不错。一些人坏,也不过是坏到贪财的程度,一些人坏,是坏到强奸儿童,你无法预料,所以在贫民窟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不要和人太多眼神接触,行走自然自信点就好。我到了后来熟悉了周围的人和环境,也是可以和贫民窟的人玩一起的。特别是那些大孩子们,在我最后的十几天,队友都回国了,我独自行走的时候他们只要是看见我就会过来围着我,保护我,很感动。

关于平时财物安全:我可能比较幸运,没有损失什么财物,但我是真的有听说许多EP有被偷钱抢钱的。有一次conference有人的手提就被偷走了,我的坦桑尼亚队友在内罗毕巴士站附近也被人扯了项链。所以不能随意露财,就算在家里该锁的也得锁。

最后

贫民窟kibera是世界最大的贫民窟,而我工作的mathare贫民窟因为并没有受到政府和国际社会的太大重视,治安和卫生都非常糟糕。这就更需要人们把关注落在这个被遗忘的贫民窟。在这里,一点小努力,都有可能达到它最大的效能。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可以自由进入living positive program服务的艾滋病妇女的家中进行采访和拍摄,穿梭在贫民窟。

虽然技术上硬伤太多,还是希望自己的经历能帮上大家。感兴趣的1416同学们,欢迎联系我:

tiffanyhong2108@gmail.com

Comments (10) Write a com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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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是AIESEC的EP呢……
    今年暑假也刚通过AIESEC去了印度,可惜和NGO跟当地分会的合作并不顺利,没有多少接触受众和拍摄的机会。本来也是参加一个艾滋病项目的,很期待能和那些受众接触的,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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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时候应该果断跳槽的!!我在非洲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觉得合作不如想象果断跳槽到其他NGO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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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嗯我是跳槽了,但是后来找的不是NGO了,而是跟AIESEC无关的一个公司。

        我自己也是AIESEC的成员,也觉得AIESEC是个非常好的平台,但是我自己去的那个分会实在是不怎么靠谱,接收的EP远远超过他们能manage的容量……教训就是选择项目的时候一定要慎重啊慎重啊!还有实习期间自己一定要尽可能的积极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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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AIESEC…我能不能在印度的Aiesec里拍摄一些照片呢? 关于艾滋的?

    孟买里巴罗达很近,如果能搞到推荐信的话,想实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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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可以尝试练习下孟买的AIESEC分会。网上搜一下应该会有。一般比较大的大学都会有分会的。 [: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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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ingback: 1416 教室 » Blog Archive » 让影像发声workcamp征募一枚摄影师

  5. 亲,我也要去肯尼亚LPP做哦。。。我28号,就是还有3天就出发了。
    想不到今天能看到你的日志。
    有点沉重。。。。
    我也是AIESEC的,我是AIESEC中大分会的。Sandy~~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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