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情已经发生过去12年了。

那是当天上午9点59分，时代周刊的摄影师Patrick Witty拍下一张照片，双子塔的南塔正在轰然倒塌。惊慌、恐惧……，这些难以置信的表情，都写在街头张望的人的脸上。

Patrick Witty当时没有来得及采访，去年，他把这张照片贴到了twitter上，希望找寻当事人。这条消息已经转发了上万次。

Photo by Patrick Witty

照片中间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已经被辨认了出来，他的儿子联系了摄影师，说那是他的父亲Benjamin Tabile，他当时本来要去世贸中心参加一个工作面试。他事后回忆说：“我走出地铁，看到大厦着了火，被惊呆了。因为飞机撞上去的时候，我也可能就在里面。”

Patrick还在寻找其他照片里的被摄对象，他希望这样的寻找可以让他和自己的被摄对象，以及那一天的故事连接起来。

而另一位摄影师Joe McNally，他手中的911的照片则又有另外一个故事。

911之后，与Patrick同在时代传媒集团工作的摄影师Joe McNally做了一个项目，用世界上最大的宝丽来相机给那些经历了这个恐怖的事件的人们拍照。（具体介绍参见教室的这篇旧帖）

Mike Wernick走进摄影棚，他是附近消防中队的队员。他爬上拍摄台，手里的工具似乎还落着尘埃。这台超大的宝丽来无法聚焦，只能靠被摄对象自己前后移动来调整焦距。拍摄的时候灯光暗下去，闪光灯骤然点亮，又再度进入黑暗。这里仿佛是一个庄严的舞台。

离开的时候Mike在纸上写下了非常简短的几句话：“1993年世贸袭击，2001年世贸袭击，2001年退休，”他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开，似乎还沉浸在灾难的沉重气氛中。

图片说明太简单了，这张照片不能在随后的中央车站的展览中出现了，因为每张照片下面都必须出现被摄对象的详细故事。

不能放弃的是Mike的妻子Nuri，她不断请求他们要等待：可以再等等吗？他应该能够接受采访了。最终，时代的一位编辑对Mike做了访谈，写下了详细的说明。照片最终得以展出。

让Mike回避的，并同时也是她妻子要坚持的，是如何走出这一事件阴影。Mike所在的消防中队，14名到现场参与救援的消防员，有10个人都遇难了。

Nuri认为参与展览可以让自己的丈夫重新找到生活的信心，摄影师Joe McNally也和他的被摄对象站到了一起，12年来，每个911的早晨，他都会去这个消防队参与祭奠，在这里，他也总是能和夫妇两个遇到。Nuri会给他们拍摄合影留念。

就在911十周年的时候，Nuri送给Joe一份礼物。里面有一个盒子，装着一台宝丽来相机，纸条上写着：“我们将永远铭记。谢谢你让我们发出声音……”

和宝丽来相机一起，还有一本相册，那是他们认识十年来的各种合影。影集的最后一页是Mike再度回到世贸Ground Zero的一张照片。Nuri说：“谢谢你，这些照片如此重要，它们治愈了他，我再次拥有了我的Mike。”

以上这个故事，来自Joe McNally的一篇博客文章，底下有六十多条留言。是各种感动和唏嘘。而我呢，在编译这篇文章的时候，也有点儿激动。因为这才是摄影啊，根本就不是那一张照片的事儿。

Joe McNally也在感慨万分，他说：

“我拍照很多年了，时不时会获得一些褒奖，让我感到开心，但那感觉却总非常短暂，就那样过去了，能够持久的，在这无穷无尽的按快门亮闪光的动作中，是照片中所 包含的以及涌出来的记忆，是它的力量。摄影，有人说它是镜子，或者是窗子。与我而言，在这个故事里，它作为后者更佳。你只需要把窗子打开一点点，就能看到 两个真正特别的人。我的相机就是在那么一个时刻恰好地出现，见证了他们的爱以及意味深长的生活。”

“能够目睹这一切是我的荣幸。我为自己是一个摄影师而自豪。假如我们都能以一颗开放的心和眼睛四处游走，这样精彩的故事一定还会让你碰到。想到这儿我就感到宽慰，真的，我愿意每天都带着相机，把它扛在肩上拍个不停。”

当年决定完成这个宝丽来大照片系列时, Joe还说过一句话：“我是一个摄影师，我唯一可以奉献的是照片。”

而那不仅仅是一张照片，围绕着事件与人，记忆与情感，它会持久发出回响。那是一张有用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