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张铂泷(1416专栏作者)

每次和别人一起去MoMA的时候都能看到放在墙边上的一块大约40cm×200cm的粉色板子（John McCracken：The Absolutely Naked Fragrance ），于是每次一起去的朋友都会说：这也叫艺术品？这种东西我也能做！这就是经常被人们“呵呵”的当代艺术品的处境。艺术走向了一条让人们越来越无法理解的道路，变成了一种在局外人看来自娱自乐的游戏，这个游戏里只有这样几种人，艺术家，策展人和艺术品的买家。环顾国内的各种社交网络，最流行的艺术家依然是梵高莫奈，也就是说多数人对于艺术的理解依然停留在现代主义初期，也即画里面还有“内容”的时期，最远前进到毕加索达利，而至于沃霍尔杜尚之流，恐怕大家就只知道梦露和小便池，至于为什么他们能在艺术史上留下这样一笔，就毫无头绪了。而自杜尚的ready-made大行其道之后，也就进入了“呵呵”的范畴了。

你一定要问，为什么他们要做这些很无聊又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在格洛伊斯的《走向公众》的前言里面，他试图从诗学的角度来阐释当代艺术。那么这个诗学是什么？从传统上来说，人们观看艺术品是希望从中获得一种审美体验，这是一种美学的态度，在这一体验中，观者处于主人的地位，而艺术家作为艺术品的制作者，处于仆人的地位，艺术家的创作是为了给观众提供审美体验的。而从20世纪初开始，这种主客体的对立关系开始崩溃了。艺术家创作已不再是为了愉悦公众，而是开始变得关注自身，关注艺术创作这个过程自身。这就是格洛伊斯所说的诗学，艺术家从关注外部世界转为自主诗化的构建。我的通俗理解就是，我自己玩我自己的，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了。那些令人们不知所云的作品也许只是艺术家的某一次实验，或者，他其实就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

这上面大概解释了一下艺术家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种东西为什么能叫做艺术？首先，艺术品早已经脱离了“架上绘画”的年代，也就是早就不是梵高莫奈的时代了。现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种很“呵呵”的艺术品，如果拿出博物馆放到路边，观众就不会认为它是艺术品了，而梵高莫奈的画放到路边我们依然会认为它们是艺术品。这样看来，一个物品是否成为艺术品取决于它所存放的地点，也即博物馆（或画廊）。陆兴华在《当代艺术做什么》里面说，展览和装置的空间，是当代艺术的最小构成单位。那么是谁赋予了一件艺术品进入博物馆也即使之成为一件艺术品的能力？这个人就是策展人。策展人是介于艺术家和观众之间的一个桥梁，甚至可以说，是策展人将艺术品带到了观众面前，而不是艺术家。

那么，作为观众的我们要如何欣赏当代艺术？不过欣赏这个词似乎在当代已经不适用了，也不能简单的称之为观看，因为这样说观众还是处于审美主体的身份，对于当代艺术，用“参与”这个词应该更合适一些。当代艺术并不是一件完成品，它是艺术家拿出来供大家进行讨论的一个话题。艺术品的完成是在观众对它观看、评论的时候完成的。也就是说，真正的艺术是它所激起的所有反响的总和。每一个观众都成为了作者，都成为了艺术家。现在再拿那些“呵呵”的艺术品来说个事，艺术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吐槽，让你呵呵，做到了这一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当代艺术本身就没想让观众抱着很高的期待来看，所以如果你要去看展览，那就抱着一个好心态吧，吐吐槽什么的也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可是，这样的东西要如何评判好坏，为什么有的人是大师，有的人就不是？在当代艺术到来以前，大师或者那些艺术史留名的人往往是对以前的艺术形式（内容）有所突破的人，接着拿梵高莫奈说事，印象派开始把东西画“虚”了，这就是突破。现代艺术的大致发展路线就是从具象到抽象，从有内容到没内容，而到了当代之后，似乎所有能被突破的都突破没了，也就很难再有大师的概念。如前所说，当代艺术是以展出空间为单位的，那么观众判断好坏的基本准则就是这个东西在哪展出了，决定好坏的就是一种话语权利。是不是成名的人做的就一定好？有名的博物馆展出的就一定好？这可不一定，展出的东西代表的是策展人的口味。要我说，自己喜欢什么，那什么就是好的，如果你觉得展出的东西是一坨屎，那它就是一坨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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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张铂泷，美国视觉艺术学院（SVA）摄影硕士在读，《留影者》是刘张铂泷在1416教室的个人专栏。